《嫌弃夫妇朝朝暮暮》孟溪

5、第五章

　　张显宗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目光所及皆是白色，伴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头疼。病房里安静地出奇，他都可以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应该是副官来了，张显宗想着，从军以来，副官算是跟他最久的了，彼此熟悉，才敢在战场上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只是这一次，没想到是自己的部队里出了问题，顾玄武的旧部，真是讨厌啊。
　　副官轻手轻脚地进来，生怕吵醒了他，张显宗咳了一声，副官这才发现张显宗已经醒了，欣喜地跑到他的床边。“军营里怎么样了？”张显宗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沙哑，副官连忙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一切都好。那日冲您开枪的是刘连长，已被击毙。”“知道了，”张显宗揉揉眉心，“到此为止吧。”副官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
　　“不是让你去外面守着吗。“岳绮罗提着饭盒走进来，冷冷地看着副官。副官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也不好解释，只能闷闷地低着头。“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张显宗不忍心看副官委委屈屈的样子，温和地说道。
　　待副官走后，岳绮罗重重地把饭盒放到桌子上，气鼓鼓地盯着张显宗。“我这不是没事么，你生什么气啊。”张显宗有些无奈，岳绮罗的怒气总是来地莫名其妙，每次还得自己好言劝着。“你每日早出晚归，说是军队事务繁忙，这就是你整顿好的军队，连你都敢杀？！”岳绮罗冷笑着，显然是气极了。“绮罗，对不起。”“你……”岳绮罗看到张显宗苍白的脸色瞬间就心软了，取出饭盒里的小碗，递给张显宗，”我让厨子炖了鸡汤，喝吧。“
　　张显宗端着碗愣了好久，最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绮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你啊。“岳绮罗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前世。岳绮罗看着认真为她处理伤口的男子问，“张显宗，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男子停下手中的工作，抬起头看着她，认真地说，“因为我爱你。“
　　“可是我不爱你。“岳绮罗回答地很干脆。
　　“我知道，不过没关系，“他的脸上露出一点受伤的神色，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 对于我来说，我只要能照顾你，能陪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是要两情相悦，才叫爱吗？“岳绮罗不解。
　　“两情相悦是能够相爱，可惜，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人，相爱是很难的更多的是像我这样的。对于我来说，爱就爱了，谁还会在乎有没有回报呢。“
　　她的张显宗啊，用一辈子教会了她如何去爱一个人，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绮罗，我也爱你啊。“张显宗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温柔地笑着，整个房间里都撒满了阳光。
　　往事浮上心头，岳绮罗只觉得鼻头发酸，扑进张显宗的怀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别哭，“张显宗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等到春天我们就成亲，让你做最美的新娘子，好不好？“
　　春天，岳绮罗从没有这么期盼过春天，在人世几百年，虽不至于沧海桑田，可这世事变迁也是看惯了的，说是心如止水也不为过，极少这般，怀着期待与忐忑度过每一天。清代的婚礼她见过许多，可几乎都是满人的习俗，现在是民国，西方的习俗也传了过来，婚纱西服十分普遍，岳绮罗很好奇，张显宗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婚礼。
　　张显宗在医院里呆了几天就坚持出院了，为此，岳绮罗跟他闹了几天，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关于婚礼的事情，他只字不提，让岳绮罗放心把一切交给他。
　　好不容易熬过了春节，期盼已久的婚礼终于来了。
　　张显宗提前把岳绮罗接到自己买的另一处宅子，又派了几个丫鬟婆子来照顾他，这让岳绮罗有种回到岳家做小姐时候的感觉。其实这也是对岳绮罗变相的保护，文县是个小地方，百姓们都十分传统，若与岳绮罗在司令府直接成婚，恐怕会遭人非议，张显宗再强势，也懂得人言可畏的道理。
　　岳绮罗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一大早，岳绮罗就被拉了起来，前夜她睡得晚，现在还是迷迷糊糊的，任由婆子在她身上比划。“一梳梳到头，两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岳绮罗听着这些话，竟有想哭的冲动，白发齐眉，对其他人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期盼，可对于她和张显宗，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她甚至都不知道，明天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大喜的日子，姑娘发什么愣啊。“婆子笑着打趣道。
　　……
　　十里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花瓣，寒风卷着花香熏得岳绮罗有些头晕，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难得一见的婚礼。
　　张显宗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和以往不同，今日的张显宗脱下军装，特意换上了传统的吉服，金绣繁丽，没有往日的冷峻，如今的他眉眼含笑，连周围的空气都甜了几分。
　　岳绮罗坐在轿子里，一颠一颠的，手里的苹果都拿不太稳，外面的声音倒是很清晰。百姓们议论着，或羡慕，或嫉妒，岳绮罗听着，嘴角也勾起一丝微笑。
　　迎亲的队伍接了岳绮罗，在文县内绕了几圈才到司令府。红锦地毯早已铺好，从门口到大堂，张显宗紧紧牵着她，手心传来阵阵暖意。因着如今改良旧俗，拜堂仪式就省了，况且张显宗也考虑到岳绮罗的身世，就改成了念婚书。“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证婚人抑扬顿挫，在场的人都被感染了，岳绮罗虽是懵懵懂懂的，却也听出了婚书里祝福的意思，她突然想起以前还是在岳家做小姐时，先生给她讲过的几句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她和张显宗的今后的日子，一定也会像诗里所说，幸福美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