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程火火

1、懵懂忆

　　他走的第一年，阿棉没怎么想他。
　　她打小野惯了，人也独，大君山上的花草鸟虫没少招她祸害，却也是她的听众和玩伴，比起只相处了几个月的他，自是更得她欢心。
　　阿棉又上山了，村口的阿婆眯着眼看她，她笑笑，也不理人。
　　阿婆在她身后越来越远，她陡然想起了他。
　　每次过村口，他总是会大声和阿婆问好，阿婆年纪大了，耳背，那怕他声音再大，也总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所以两人只是一句问好也会耽搁好长时间。
　　阿棉心里闷闷的，胸中升腾起一股燥气，她捏着拳头使劲朝树上打了一下，手疼。
　　但心里更烦闷了。
　　她往树下一蹲，手也不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薅草。
　　阿婆的丈夫也是在年轻时就去当了兵，开头几个月还给来了封家书，阿婆特地去了镇上请了一个读书人，信上短短几行字，没一会儿就念完了，无不过就是安好勿念之类。阿婆递了一篮鸡蛋，那是她扣扣索索攒了两个月才攒下的，这时却没有一丝不舍。小儿子靠在她腿边吮着手指，人尚且懵懂，不知思念。
　　阿棉想她应当是生气的，毕竟他走了快一年了，却一句话也没给她带，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还有，他不想她吗？
　　阿棉心里不舒服，他还欠了她一条命呢！当初说好了的，她救他，他就得一辈子对她好，听她的话。
　　阿棉把手里的草砸向树后那只探头探脑的兔子，磨了磨牙。他身体痊愈后，不顾她反对，硬是带她下了山。念在山下的屋子确实比山上舒服，她也就没了意见，可是他娶了她后，怎么能没几天就去当兵了呢。那以后她也会像阿婆那样天天在村口等他回家吗？
　　阿棉想，她才不要像阿婆那样一直等一个不太可能回来的人，嗯，如果他再过一个月，不，一年，一年后他还不回来的话，她就找一个人再嫁了。
　　她拍拍手上的泥土，摸了摸脸，村里的人都说她长得好看，肯定有很多人愿意娶她的。她才不会像阿婆那样。
　　阿棉起身拎起小巧的竹篓，竹篓里零散的放着一些野菜和药材，边角还有一把小弓。她神色变了变，不解今天怎么老是想起他！
　　竹篓是他特意跟村里的刘老四学着编的，刘老四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但他有一双巧手，编的东西就是比别人多了一份灵气。她刚下山的时候总是想回去，山下没他说的那么好玩，花灯不是每天都能看的，他也不能时刻陪她玩。她想山上的小动物，虽然饿的时候它们是食物，但不饿的时候她们还是朋友的。
　　他可能误会了什么 ，之后就每天天不亮就上山给刘老四砍竹子，做杂活，刘老四才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偷偷摸摸跟着学。
　　一开始是给她编些虫子，后来就有了精致的小篮子，竹篓。再后来，他看她喜欢拿石子砸看中的猎物，就给她做了几把小弓。
　　小弓损坏的快，她看看角落里的，这已经是最后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