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割舍》默孩

4、难断

　　此处为仙界。
　　仙人原居住于昆仑山巅，后辗转至日月湖畔。数万年的光阴变迁下，漂泊流转，分为五部。风部机缘巧合下，定居于荒海西面由北往南的大片领土，建丹城，奉圣君，称夏国。剩余四部流落在丹城四周的大荒大海中，山川隔挡，不知去向。直至最近几千年，雷部的遗脉有了踪迹。在丹城东北方向的小平原和荒海星星点点的岛屿中，各自生存发展，有了许许多多别的支脉，与夏国通商往来。而夏国，因国力强盛威压众多小国，由为国人，尤其是尊崇血脉的贵族骄傲。夏国，奉圣君，下有世家，士族。贵族中修炼远古功法，绵延不绝为世家。自创奇巧功法者为士族。为分雨露，圣主传贫寒子弟远古功法，建小天宫。世多奇才，在百家争鸣和佛学东渡后，儒家，道家，法家，农家，兵家等九流十家并上佛家大乘小乘，飘渺于江湖之外，凭缘收弟子。出门下者，往往是搅动风云之辈。
　　仙人血脉随时间淡去，但平常人也可康健活到百岁之久，容颜衰败缓慢。只是常人多受仙人压迫，一生劳作不休，老时难免病痛缠身。仙人血脉更精纯，不仅可以活到一百五十岁甚至更久，还拥有种种奇特的术法。可惜事无完美，在短短三十年时间，他们的灵气会极快散光，容貌极速衰败，往往昨天只有一条皱纹，明日就成了婆子老头。
　　哪个更胜一筹，难断。

　　沿栈道一路西行，多见得一绺一绺半红的缨子。缨子在马脖子上上下扑腾，结了硬壳，好像砸人的小球。走过路上拉货的劣马，毛皮也似红缨一般，一绺一绺的土。只有疾驰的配红缨的骏马，一身大汗，顺俊健肌骨淌下，颜色分外鲜焕。
　　还是比不上南行水路上的杂花。
　　薛珏坐在船头，默默想着。岸边的蓼花是成串的，低低在水面上。船浆，或者是游鱼的尾巴，扰了这片水，那红色就深深浅浅，若影若现。还未到秋，这花却早开了。千般翠色中一点静艳的红，足以抓去全副心神了。后面的男孩子不以为然。船惊了鱼，眼巴巴只看着一尾一尾的水纹，全在远处呢。摆渡人和先生都是一样，静静不言，唯有小子耐不住，一双胳膊浸在水里，撩撩水花，解解闷，也是好的。小子撩着水，心心念念上岸去，后来整个身子挂在船舷上，翻进水里也不管。水啊水啊是那么长，桨声桨声是那样的久，青色的山是断不完的。小子闷闷地想着，坐一次船，好像一辈子都过完了。
　　红油的太阳投下长长的影，他从梦中惊醒，看着先生要离去的长长的影子。还未等他叫喊，先生已经回了身，青布的短打是温柔的霞的光彩，让他愣了。等反应过来先生在等他时，急忙忙跳了船，力道大得让船结实得晃了一晃。先生回过身去，不理睬着急忙慌的小子，快步离开——总该教训一番。
　　小子在后面跑着，怎样都追不上闲庭信步般的先生，想喊人，累的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慌慌得要被憋死。“先生，先生，您总算停了，累死徒弟我了！”小子直喘气，先生的眼略弯了弯，等小子直起腰时又撇过脸去：“这以后便是我们住的地方。”小子顺势看过去，一座座吊脚楼清秀奇丽，看起来十分宽敞明亮。先生有些不满：“不是那些，是这幢。”小子看过去，是边缘处的清瘦小楼，嗯，还有些破。“走吧，在日头落下之前，还得把屋子收拾好。”小子要跟上时，吃了一记暴栗，听得先生说道：“快快跟上来！”小子看村寨里散养的狗聚了大半，为首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吐着舌头，只差不露出后槽大尖白牙出来。小子打算着，恋恋不舍的要走，一步再回头时，狗众都龇着牙，跃跃要咬的样子。一片白晃晃终于唬住了他，一路狂奔：“先生，别丢了我！我跟来了！”“蠢货，别跑！”平地炸惊雷一般，狗群沸腾了，狂狂乌泱泱冲上一片。“先生，先生！想个法子啊！”小子攥着衣角，狼狈得又跳又跑，“要被吃掉了！”“谁让你不争气，眼睛都被房子勾了去！”先生在前面跑着，闭眼不敢回头看，“看你惹下的好事！”“诶呦，我的屁股！”小子捂着屁股，还跑着，脚步渐渐慢下来。先生急急止住，一道残影，一把抓过小子，护在身后。手里一扔，泥土飞溅，炸起的响声吓跑了一帮恶狗。
　　“好了，还没怎么，你就哎呦喊起疼来。”先生的语调冷冷的，，一双眼只看着小子。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那恶犬好大的爪子，一爪能划下人的脑袋！要不是徒儿躲得快，哪里就只伤了屁股。”小子夸了夸，又可怜兮兮地添道，“可屁股还是疼。”先生想要骂他，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看屁股蛋上的血印子，软下心来：“这药再有效，还是凡药。忍一个晚上。”小子不答话，一张脸直皱成一团，没喊半个疼字。等上完药时，又说道：“只收拾出一张床，所以还是和先生一起睡，对吧。”看小子笑嘻嘻的样子，先生耐不住揉了揉头：“只破这一次例。”看着先生出门放药箱去，小子的头埋在了软枕里，蹭来蹭去，蹭的里面的菊叶沙沙地响。“总算不用一个人冷清清睡了。”小子想好好滚一滚，“真怀念这褥子，还和从前一样。”
　　小子自我陶醉的时候，先生已经进来。去屏风后头解了衣衫，穿着里衣披着衣裳，进进出出一番梳洗。小子看着他。等缓过神来时，先生正抚着他的额头，“想什么，跟痴人一样。”等那凉意离了，烛火也吹息了，四下暗了。他听见了微微的月光中的鸟声，和先生的声音：“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