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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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睿王进宫之前，润玉就已将外头的一应事务，全部安排妥当。
先是那被偷偷保下的文家公子，也不知是得了谁人的相助，竟自己从那铜墙铁壁一般的府苑里逃了出来。
他一脱身，便第一时间冲到惠仁堂，将投毒之事一五一十说与童老先生听，请他救命。可当他提及藿参之时，童老先生却面露难色，坦言此药名贵，惠仁堂里并没有多少库存，就算倾其所有也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惠仁堂爱莫能助，但文远的这一通闹腾，却在坊间引起了不小的风浪。
原以为只是血面疫卷土重来，如今却和淮州湮灭扯上了关系，个中是非曲直，无不让人细思极恐。
于是茶余饭后之间，忽而少了许多对流民避如蛇蝎的恐惧，多了不少对淮州遭遇的唏嘘。更有甚者，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怒斥朝廷昏庸冷血，为流民鸣不平。
局势演变至此，可以说是到了急转直下的地步。
文远心系疫村，从童老口中明里暗里探得袁氏与药师谷的交情后，便动了夜闯天牢的念头。
文远性子直，遇事全凭他那一腔热血，幸而得睿王及时制止，才没有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看到睿王，文远才终于发现自己的势单力薄。然而不过半刻，他原本暗下去的眼眸突然又被希冀的光芒所点亮。
睿王位高权重，近来又隆宠正盛，远比他这个小医侍堪用千百万倍。若能说动他出手相助，眼下的困局便能迎刃而解了。
可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他不过将将开了个口，睿王便心领神会地阻住了他的话，告诉他袁氏的求药信早已被送出了京城，不出三日，便能有回音。
文远一听，直接就愣在了当场。
睿王此番筹谋如此万全，简直与他以往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然而，让人刮目相看的还远不止这些。
睿王不仅为流民求药，甚至还大开私库，命下属将净水米粮送入疫村之中。
一开始，大理寺与统卫营还颇有微词，但只要睿王一提到他那宁王兄还被困于流民村中，一个个的便都开始动摇了起来，不多久就松了口，答允放行了。
有了水粮，便不至于被饿死。
睿王的人每日都会将粮草置于村口，任凭疫村中人取用。应是怕妄动会伤及宁王，每次供粮，官兵们都会适时地后退些许，避免一切激化冲突的可能。
明明是化解困局的好兆头，可每每提到睿王，宁王的眉间便似有化不去的敌意。
“……巧言令色，居心不纯。”
静瑶一边听着宁王的嘀咕，一边舀了口小米粥送到孩子的嘴里。内里绘着符文的白巾系在她柔白的颈间，长长的末端随着清风微微而动，带起一阵浅淡的香气。
“是么？可我怎么觉得睿王殿下行事周全，有勇有谋？”
宁王闻言，登时剑眉倒竖，近乎气急败坏地瞪她，可转瞬之间又败下了阵来，任劳任怨地去搬柴火了。
药师谷药草运入京城的那天，睿王候准时机，携文远一同上了大殿。
睿王就擅自行动一事向圣上请罪，并以此为契机，刻意避开泄洪一事，将全部重点都放在了疫症蹊跷这件事上，继而再经由文远的嘴，将流民村被人投毒，急需藿参救命的真相公之于众。
文远在太医院任职，父亲在朝中又德高望重，想来不会信口开河。让他上殿陈情，自是再合适不过。
随后，睿王再晓之以情，称若非是走投无路，这些流民也不敢铤而走险挟持亲王，而宁王兄或许正是看出了疫病的蹊跷，这才会束手就擒，任由他们捉去，还望父王明察。
他这样说，无疑是给了宁王一个台阶下，而北爻王亦可借此顺势而为，不仅能化解父子反目的丑闻，更可保全他孜孜以求的名声。
一举数得，无外乎此。
可就在这时，太医院院首突然上禀，称虽能理解王爷救人之心，可眼下库房之中的藿参，根本不够救下所有的流民，只能说，能救几个是几个。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生死当前，若想给自己挣得一线生机，便要识得时务。
比如，不再投状滋事，索要公道。比如有生之年，再不提起淮州之事。
这些会是出自谁的授意，不言而喻。
而他如此做，更是在提点睿王，要懂得见好就收。
可惜睿王眼见好事将成，正洋洋得意，根本听不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还上禀陛下，袁家大郎心系流民，已然去书从药师谷求得了藿参，如今药草正候在疫村外，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便可运进去救人。
王座之上，北爻王突然高深莫测地朝睿王笑了笑，无声的对视混杂在群臣的窃窃噪响之中，如千万虫蚁在皮肉上急速爬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难，在肉身上钻出致命的血窟来。
……
撤围救人的王命刚一下达，大理寺与统卫营便齐齐撤了布防，让出道来让药师谷的队伍通过。
彦佑跟着马车溜进村中，四下寻找着静瑶的踪迹。
这一路风尘仆仆，绿衣少年神色委顿，一双桃花眼也失了几分往日的神采。他本是最注重仪表的人，却连自己发髻歪了都不知道，可见是真着了急了。
惴惴不安寻了许久，绕了一圈才发现原来静瑶就在草药车旁。一见到人，彦佑耷拉着的眼角一下子就翘了上去，挥着手急不可耐地跑了过来。
“月娘！”
大步奔到静瑶面前，彦佑还没喘几口气，就发现了她颈间的异常。
浅色的布条隐隐洇出血色，碎布之外，几丝殷红的脉尾攀爬而出，血痕一般盘桓在她的脖颈之上，委实骇人。
“月娘你还好么？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
静瑶用眼神示意他安心，可彦佑却焦急不已，正要解开查看，视线一转，冷不防瞥到了她身后男人的身上。
“……宁王？”
看到他，彦佑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友善了起来，护鸡崽似地将静瑶挡在身后，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举动。
“彦佑堂主。”宁王向彦佑躬身一揖。思及少年的身份，又见这源源不断被送进村里的药草，遂了然道：“看来此番能顺利求得藿参，全靠彦佑堂主相助。”
宁王这真心实意的一礼倒叫彦佑鸡皮疙瘩掉了满地，他眼角一跳，赶紧往后退了半步：“别，宁王殿下可别来和我套这近乎，瘆得慌。”
阔别多日，终于又见到了彦佑这副插科打诨的模样，静瑶这颗紧绷许久的心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用眼神赶开宁王，她默默将彦佑拉到一边，低声问：“彦佑君……小玉公子他——”
好嘛，小玉公子。果然她满脑子就只知道她的小玉公子。
彦佑嫌弃地拍走她的手，怒目打断她：“好你个没良心的！我千里迢迢求了药来救你，你心里却只想着他！”
静瑶微微抬眉，反击道：“自然该想着他，要不是他费心筹谋，你怎么可能进得来？”
“你你你——”彦佑被她气得一噎，脸也涨红了，对着静瑶“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儿来，哼哼道：“……他自然是无虞，担心他作甚。”
说完，他便收起了面上的玩笑，正色道：“月娘，既然这王命下了，药也已经到了，之后太医院自会派人来医治，你还是赶紧随我回去吧，免得润玉担心。”
……是啊，离开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静瑶点了点头，道：“待我与太医院交接完药方，便随你回去。”
宁王见两人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说了许多，本也没怎么在意，可这绿衣少年说着说着竟拽过静瑶的手，一副要把她带走样子。
静瑶本就是他的，如今他二人久别重逢，于情于理也当是由他带走，什么时候轮得到旁人来抢了？
他疾步上前，一把将人抓回：“彦佑公子，阿瑶本王自会照顾，不劳公子费心。”
彦佑“呵”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宁王殿下，月娘是我惠仁堂的女医，要照顾也该是我们照顾，您，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两人一左一右拽着静瑶，互不相让，在气头上的人手劲又没个轻重，这么一拉一扯，静瑶觉得自己手也要断了，头也愈发疼了。
她无奈望天，心想着就暂且由他们闹吧，左右这药草总算是送到了。
这些流民，也终于得救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