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冲来财神妻》长彻

14、十四 抢人

　　“你有何顾虑？”闻耀说道：“我虽做官不久，但也看得出，庄承其人，并非良善之辈，你是真的想跟随他，还是不得不跟随他？”

　　骆哲轻叹口气，说道：“都有吧。其中缘由，还要从十几年前的水患讲起，我记得秋烔曾经家里就是因为此事糟了难的，其实我家也是，虽侥幸没有家人失散，但父母带着我兄弟三人流落街头，也是衣食不定。幸好我长得筋骨强健，被当做习武的苗子，辗转到了庄承手下。他不光买下了我，还帮忙安置了我的家人。我曾是很感激他的。”

　　那段时间，是骆哲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段岁月，所以家财都打了水漂，但天灾面前，家人活命已是万幸，不敢再奢求更多，只是满街都是像他们这样的流民，纵然朝廷开仓救济，但是依旧食不果腹，眼看着最小的弟弟一天天地病弱下去，却连看郎中的钱都没有。

　　当时岭西十二郡到处都是流民，与之一同发酵出来的，则是专做人口买卖的商人，这些人每天到流民堆里相看，碰见合适的便以几两银子买下来，再辗转卖到别的州县去。

　　最为抢手的是六七岁长相端正的女孩子，出路也最好，能去大户人家做千金小姐的贴身丫鬟，再者是年岁大些的未出阁女子，运气好些的能当个小妾，运气不好的，归宿便是青楼歌馆了。

　　而长得标志的男孩，也有人不怀好意的人觊觎，毕竟像京城富庶之地，男风也是盛行的。

　　但骆哲年纪很小，当时只有八岁，只是骨架子长得开，看上去比同龄人大些。他原本缩在墙角，却被两双眼睛盯上，骆哲的父亲在水灾之中伤了腿，但发觉有两人打自己儿子的主意的时候，还是挣扎着去推搡那两人。
　　那两人的穿着打扮与其他人口贩子不同，他们把骆哲的父亲带到稍远一点的地方说着什么，骆父最初还比比划划神情激愤，渐渐地便不吭声了。

　　骆父回来之后，眼睛里带着希望，告诉骆哲，我们全家，都有救了。

　　骆哲原本惶恐至极，但听了这句话却凭空产生了力量，他第一次觉得，这个脆弱不堪的家，是需要自己抗在肩上的，他要去保护弱小的弟弟、受伤的父亲和虚弱的母亲。

　　他被带走了，数万流民里只挑出了他们十个孩子。

　　从此，他跟着师傅学武艺，待有所小成后，被带到了庄承面前，从此，成为他的护卫。

　　往事唏嘘，闻熠听后，不解问道：“这么说你不是普通民籍？那后来如何能参加武试？”

　　骆哲答道：“因为，庄承后来把我的身契烧了。他说，他需要一条灵活自如的手臂，而不是强行缝合在身上的假肢。庄承给了我自由，让我去武试，我考中了，但还是回到他府上。”

　　“因为他对你的知遇之恩？”

　　骆哲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其一，他对我恩重如山，自是该报的，但我为他做事也做了十年，若真的走了，也不欠他什么。而其二，则是我方才说的，当年他不光收留了我，还安置了我的家人。”

　　闻耀恍然大悟：“安置在何处？”

　　“庄府内。两个弟弟就快成年了，还不知他会如何安排。”骆哲说道。

　　庄承真不愧是老狐狸，说什么要的是灵活自如的手臂，可却把手臂的命脉牢牢攥在手里。

　　无怪乎骆哲走不得。

　　只是没想到水这么深，纵使闻耀想帮他，一时间也是有心无力。

　　正在这时，从郊外又奔来一队人马，领头的锦衣华服，一身的贵气，正是楚国公家的大公子楚清翰。

　　楚清翰看见闻耀二人，脸上一喜，匆忙长“吁”一声，勒住了马，对他们说道：“我还怕赶不及去你们家中通告，这下可巧，在这瞧见了。”

　　闻耀三人向他行了礼，问道：“公子这么匆忙，是要回城？等下不是就要踢蹴鞠了？”

　　“正是蹴鞠的事，今天这场是要取消了，连累你们白走了这么远。”楚清翰说道。

　　“这倒无妨。只是不知出了什么事？”闻耀说道。

　　楚清翰心情烦闷，看了一眼刚刚流放的犯人们走去的方向，颇为不快地说：“还不就是王庭那个老东西，知道自己此次流放回京无望了，就四处攀咬，临走前还故意吐出来一排姓名，声称都是与他有过收受贿赂之人。咱们这位圣上一向最为忌惮这种事，于是勃然大怒，说要严查。我家中上下都不在那索命的名单上，因此这调查的事就落在了我头上。”

　　他又伸了伸胳膊，说道：“我才刚到蹴鞠场上，换了衣服，就得了这个消息，哪里还有心思玩了，只能快马加鞭赶回家去，又派人去各位府上通报。”

　　此事确实严重，虽然朝堂上人人都知道王庭只是心中不忿，要拉人垫背，但是却不敢禀明圣上，以免被怀疑是在为自己开脱，于是只能配合。

　　但是换个角度，官场中人，逢年过节，哪有不送礼收礼的道理，于是“受贿”与“收礼”之间的界限也极为模糊，难怪楚清翰一个头两个大，这种又麻烦又得罪人的苦差事，真是出门没翻黄历才被他给撞上了。

　　闻耀赶忙道：“那就不耽误大公子时间了，还是正事要紧，我和闻熠在城门口多留上一会儿，若是见着哪位公子没收到消息，出城来的，我们就把他拦回去。”

　　楚清翰对他感激地拱手，又冲着闻耀身后的闻熠和骆哲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就麻烦几位了，待事情了结，我请大家吃酒赔礼。”

　　言罢几人道别，楚清翰朝城内奔去。

　　与骆哲的交谈被打断，楚清翰走后，谁也没有再提起，而是一行三人一同进了城门。

　　闻耀和闻熠依言守在城门口处，而骆哲身上带着一堆的任务，也便不再陪他们同等了。

　　谁知骆哲走后不久，又返了回来，手中拿了个精美的小匣子。

　　闻熠不常去街市，看见匣子上面写着“蜜莲斋”三个字，只觉得眼熟，却不知是什么，于是没当回事，只疑惑问道：“怎么又回来了？忘了什么事吗？”

　　骆哲将匣子递给闻熠，笑道：“令妹不是病了吗，这家的蜜饯果子卖得很好，我尝过一次，酸甜适口，病中的人口里没味道，可以多吃些。”

　　闻耀“噢”地一声拉长了音，拍手道：“这家蜜莲斋我听过呢，火遍京城了，据说每天只做一百盒，卖完就关门，许多人都是提前几天就订好的。”

　　“正是这家，”骆哲道：“我也是提前三天和掌柜打了招呼，才有的。”

　　闻熠听后，推脱道：“既是你提前订好的，我们怎么能夺爱呢。”

　　骆哲摇头道：“不用客气，我不爱吃这些，本就是给两个弟弟订的，我今天去取时顺便又定了一盒，三天之后再拿给那两个小崽子也一样，还是秋烔更要紧些。”

　　“那我代秋烔先谢过。”闻熠接过匣子说道，心里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闻耀打趣骆哲：“对我妹妹这么好干嘛，女孩子终归要嫁人，你还不如对我好一点，毕竟你又不想娶她。你说是不是”

　　闻熠听后暗暗腹诽，心道干嘛要对你好，难道娶你就行了？

　　却听骆哲说道：“我倒真是想娶她的，就怕令堂舍不得呢。”

　　此话一说出口，骆哲看到对面两个人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于是笑着改口道：“是我唐突了，这话我实在说得不合规矩，还有损姑娘家清誉，日后定不随便乱说了。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尚且连自己和家人都保不住，更别提旁的了。”

　　闻耀扯出一个笑容来，说道：“你的事，还要从长计议，缓缓图之，急不得，更不要早早放弃。”

　　骆哲知他避重就轻，于是顺着台阶下了，点头道了一句“告辞”。

　　骆哲离开后，闻熠打开那个匣子看了看，里面是分门别类装好的蜜饯，用米纸托着，将每个隔开，不会粘在一起，看上去精致诱人。

　　闻熠看着上面的一层蜂蜜和糖粉，心里已经觉得甜得发腻，脱口说道：“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呢，看着就腻。”

　　“这你可说错了，”闻耀道：“现在小姑娘们可喜欢这个了，你也该多了解了解。”

　　“我闲着没事了解这干什么？”闻熠不可一世地说道。

　　闻耀揉着额头，低声说：“你再不上心，别人都抢到你家里去了。”

　　闻熠没听清他说什么，也没有追问，只是把匣子盖儿给合上，却觉得匣子底上像是长了刺一般地扎手，让他总想给扔到一边去。

　　等了约莫一刻钟，谁知他们没瞧见出城踢球的公子哥，却看见了慌慌张张的自家家仆。

　　那家仆像是跑了一路，脸憋得发红，额角全是汗，在城门口见着两位少爷，大喜，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了二人马下，又喘了两口气，方才说道：“少爷们快回家去吧！老爷被召进宫里，软禁起来了！”

　　两人听后大骇，闻熠忙问：“何时被带走的？是什么缘由？”

　　家仆手扶着胸口，急得一张脸皱到了一块去，说道：“才带走，夫人在家中着急，让小的赶快来把少爷们叫回家去，带走少爷的不知是何人，也没说缘由。”

　　这就怪了，穆崇一向最为谨慎本分，从不出头，万事都求一个稳字，近来也没犯过什么错。若说是突发的大事，那今天就只有王庭攀咬出的贿赂一事，但是穆崇与王庭素来没有交集，甚至王庭可能都不知他姓甚名谁，又怎么会莫名把穆崇写进索命名单里去呢。

　　“糟了，”闻耀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心中腾地一紧，说道：“父亲表面上是新任尚书庄承提携上来的，许是被认作了是他这一派的人，受了牵连。”

　　闻熠道：“但父亲确实并未贿赂过他。”

　　闻耀道：“这种事一向难以定论，只看天子是想严惩还是想宽待了。走，我们先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