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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雷凯】Por una Cabez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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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Por una Cabeza(西班牙语),意为“一步之遥”,又译作“只为伊人”。(猜猜题目用的是哪个意思?)是一首著名的西班牙语探戈歌曲,1935年由阿根廷歌手卡洛斯·葛戴尔作曲,亚法多·勒佩拉作词完成。
西班牙语中的“Por una Cabeza”本为赛马的术语,意为“差一个马头”的长度。在歌曲中用来表示对情人之间错综复杂难以割舍的惋惜。(百度百科)
*私设两人在凹凸大赛里相恋然后一同获胜。时间设定是大赛结束多年后,凯莉已经在所谓的上流社会名利双收,身边不乏爱慕者,却始终单身。是糖,最甜的地方我没有明写,看你们能不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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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她没想过再次与雷狮相遇是在这样的场合。
华美硕大的吊顶灯折射出纸醉金迷的光,淡金色香槟里冒出的气泡爆裂发出轻微的声响。凯莉游刃有余的穿行在大厅里衣冠楚楚的人群中,换了一个又一个的舞伴,以足尖为轴把湛蓝裙摆旋转成绮丽的花。
这是一场盛大的舞会。
华尔兹的旋律悠扬平缓,在凯莉旋转到第五十四圈的时候,大厅里的某个角落在她的视野里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是一圈。
她开始避免视线向那里转移,但已经晚了,那个她不想看到的人早就清清楚楚的印在了视网膜上。
雷狮。
舞曲没有停,凯莉在舞伴的牵引下接着一圈又一圈的旋转,眼里没有他,余光里全是他。她的旧情人终于换下了那身品味堪忧的白色套头衫。西装很衬他,把他精瘦腰型一点不落的显现出來。其余的倒是一点没变。浅紫的眸子噙着些淡漠的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只有她知道这层雾的遮掩下隐藏着怎样惊人的雷暴,那是深锁的恣意和桀骜。雷狮在角落里站着,随意的端着酒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很显然,这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舞会和一屋子的云鬓香影都没入他的眼。
然后,像是曾经千百次发生过的那样,雷狮的视线以一种看似不经意,却无比精准的方式落到了她的身上。
他的目光很淡,却带来火一样的触感,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他怎么有兴趣来参加这种他从前不屑一顾的晚会了?
凯莉的舞伴正在观察她。这个女人艳名远扬,他早有耳闻。她的确很美,湛蓝瞳孔清灼明亮却深不见底,大红的唇线似笑非笑的微挑,一举一动风情万种。他刚刚只是试探着邀请,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本来他还觉得幸运,但显然,凯莉今天一直心不在焉。她是所谓的上流社会的人物,很少有人知道她是谁,他也只是知道她有钱,有人脉,且背景很深。人们只是在每一场舞会上看到她。她总是出现的很晚,却从未迟到,因为她是舞会的主角,只有她光临后舞会才算正式开始。
他忽然听到“嗤”的一声,诧异的看到他优雅迷人的舞伴对着空气咬牙切齿。“怎么了?”
凯莉摇摇头,恼怒于自己这么多年过去却仍未摆脱对雷狮目光的敏感,克制着自己做出了合乎她现在身份的举动。
隔着人群,她遥遥举杯致意,他抬手,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二)
啪的一声,大厅顶端华丽的吊灯忽然熄灭了,装饰用的蜡烛成了唯一的光源,黑暗里不知道谁踩了谁的裙摆,矜持的淑女发出低声惊呼,接着就能听到绅士们出声安慰。
她还没玩尽兴呢。凯莉失望的撇撇嘴,撇开舞伴,灵巧的避开周围混乱的人群,走到露台的一小块月光里。
露台上很静,夜风带来些许凉意,她却莫名的有些烦躁。凯莉取出了一支烟,擎在手里后却突然想到没带打火机。她已经太长时间不需要自己点烟了,只要伸手去拿烟盒,周围所有衣冠楚楚的绅士就会争先恐后的掏出鎏金勾勒的打火机,抢着把火打着凑到她的身前。
身后突然响起了“咔哒”的一声,凯莉猛的回头,看到黑影里闪动起一簇小小的橘红色火苗。
是他。
他没有任何过来的意思,也不看她,只是似笑非笑的拿着点燃的火机,似乎只是想在断电了的时候照个明。
“多年不见,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礼貌啊——雷狮。”微妙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凯莉挑眉,扬了扬手中细长的女式香烟。“你的理解什么时候差到这个地步了?”
然后,出乎意料地,雷狮向她走了两步,把手中的火苗向前伸了伸,虽然依旧很没有诚意的样子,但意思很明确:他在等她来点烟。
雷狮回应了她的要求——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就算在热恋中,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也像是斗争,连情话都藏在带着冷笑的讥诮里,“服从”这个词汇永远不会出现在雷狮的字典中。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凯莉带着诧异的情绪,把烟向火焰凑了凑,也无可避免的离雷狮更近——近的已经超出安全距离了。她忽然听到耳侧传来低沉的嗓音:“可以请您跳支舞吗,美丽的小姐?”
他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温热潮湿的气流擦过耳边。“是女士。”凯莉不满的纠正,语气里有三分得意。她终于不是再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了,已经远离了那个适合棒棒糖、粉红色和短裙的年纪。
两指夹着细长香烟点燃,她深吸一口,任由略带辛辣的气体在口腔中绽开,烟的滤嘴沾上了一抹艳丽的大红,和烟头窜出的一丝红相映衬着。什么时候染上的恶习呢?凯莉在两人的对话间隙跑了神。她并不嗜烟,只是偶尔会想要尼古丁来安抚夹杂着疲惫与烦躁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已经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她身上,大概不单单是因为这举行到一半的舞会。她随手将发丝拢在耳后,露出了缀在耳垂的星状吊坠。就算取下旧时头顶那个浮夸的装饰,她也钟爱这个形状——所以说就算时间抚平了些东西,又滋生了一些东西,还是会保留一些东西。
到底什么时候染上的恶习呢?她又想。大概是离开他以后的事了。
雷狮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时光于你而言并未流逝。”
出乎意料的回答。
怎么会没有流逝呢?她想反驳,时间带走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她还未被时间侵蚀的身躯,她少年独有的张扬傲慢,她藏在世故微笑之下的天真。它带走了她曾经肆意挥霍却已不可追回的一切,只留下眼角将起的皱和不再轻盈的步态,还有漆黑而沉重的记忆。
然而她最终没有这样说。凯莉垂下眼眸,起伏婉转的语调却丝毫没有削减:“您也一样,时间真是不公平,明明是一样的光阴,怎么在有些人身上就如徒增年岁似的虚度了呢?”
(三)
她在十五岁的时候遇见了雷狮。
她傲慢、偏执、耀眼的不可方物;他桀骜、不羁、明亮的不可一世。他们无可规避的被对方的冷光刺得眼球生疼,然后顺理成章的彼此吸引。
她在生死抉择的赛场上见到了雷狮。
在凹凸大赛那个肮脏的赌局里,死亡的威胁如达摩克里斯之剑般悬挂在每个人头顶,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活着离开。于是相应的就出现了许多娱乐场所,绝望的人们需要宣泄压抑的情绪,或是进行最后的狂欢。而她则是混入猎物群里的猎手。
魔女的舞姿热烈而放肆,玫红的裙摆翻扬,锐利的鞋跟和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她美而自知,偏偏毫不遮掩,又恃美扬威,像是被打翻在地的香水,攫人魂魄的香气因无人收拾而肆无忌惮的霸占了整个舞池。她本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却在嘈杂的环境中清楚的听见不远处那个男人的嗤笑。她扭过头去看向他,他也侧侧的对上了她的视线。
慵懒而带有侵略性的。
记不清是谁向谁施舍了第一个吻。
她吻了他,或是他先俯下身来吻了她,这个时候谁也无暇顾及先后次序。这是一场发生在两个猎手间的狩猎。
最后他们却都成了猎物。年轻的少男少女在战火中接吻在大路上狂奔在他人诧异的目光里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高跟鞋和皮靴一起踏在沾染过血污的古老石板上,身后是漆黑的影子彼此交缠,那是两簇蓬勃的生命之火在激烈的碰撞。
后来呢?
像所有庸俗的爱情小说里发生的那样,她莫名其妙又理所应当的离开了他,去追求那些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
电断了,音乐却不知为何还在继续。回忆寥寥结束,这一首华尔兹也堪堪奏尽。紧接着,一支探戈舞曲以绚烂的姿态绽放,像是四季在瞬息变幻,分明只是留下一会儿的旋律,数不清的音符却前仆后继,接踵而至。雷狮做了个“请”的手势。
凯莉突然来了兴致。
刚刚点燃的烟被不紧不慢的碾灭在白瓷缸里,飘出袅袅的烟雾。身后的天空是近乎虚妄的深蓝,与她身上的高定晚礼服和眼中的微笑同色,让人联想到深湛的海。精心描绘过的指尖轻理裙摆,凯莉施舍似的把的手搭在雷狮肩上。
(四)
伴着流淌到露台上的节拍,他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在极快的舞曲里踏出去。凯莉不知道他会跳舞,想来是他还是皇子时被迫学的社交礼仪之一。
旋转,踏步,起跳。两人从未一起跳过舞,步伐却是该死的默契。探戈本就是一种需要男女舞伴身体接触的舞蹈,再加上露台狭窄,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两人身体的摩擦。
身体的触碰以前当然有过,但当一切隔上了一层薄且光滑的礼服衣料,两人间那种她早已熟悉的距离却忽然变得陌生起来。而且即使她忽视肢体触碰,却无法忽视钢琴与大小提琴声伴奏里的另一种声音,那是近在耳侧的低沉呼吸,和她自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心不在焉的下场是显而易见的,在顿挫感强烈的断奏式音乐里,她仿佛成为了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被他强势的舞姿挟持。“专心。”他低呵。她当然不甘于这样被动的局面,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舞蹈上 。
华丽而诡异的舞步,配合着激烈的节奏,有种离奇的光艳美,一下下刺激着人的神经。凯莉主动发起进攻,转了个圈出去,对两人的肢体接触不拒反迎,线条流畅的腰肢挺的笔直,主动把肩紧紧贴在雷狮身上,却不给人再近一步的机会。
曲子的节奏快而激荡,她抢先一步,踏着小提琴高调而内敛的曲调向前,他紧紧追逐,于是他们之间始终差一步的距离。由于舞姿的缘故,两人都看着自己的左侧,视线始终对不到一起,凯莉只觉得今天的他格外沉默。所以她并不知道,雷狮的眼里现在像是风雨欲来的海面,混乱不堪的天空中隐隐有雷电闪过,云层下的情绪如洋流在暗色中翻涌。
随着钢琴有力的击键,曲子达到了高潮。四二拍的节奏里,每个小节都填满了八分音符,舞步也随之越来越快,最后在一个旋转中柔缓下来。
要结束了,她成功赢得了两人中的又一场站争,凯莉反而觉得有点怅然若失 。两人短暂的共舞让她联想到他们之间多年前就戛然而止的故事,永远追不上,抓不着,逐渐在记忆深处幻化成一阵如梦般虚幻的风。
但像是要和她开一个玩笑似的,曲子并没有停止,而是又回到了首调。ABAB式的舞曲暗示着故事的重复,两个部分的风格前后矛盾却错落有致,像极了此刻针锋相对又纠葛不休的两人。
凯莉仍未从上一场大闹里缓过气来,必需全神贯注,才能使自己脚步不慢一拍;而雷狮就在这场战斗中占据了上风,她不得不去迎合他的动作。足尖抵着足跟,头顶抵着下颌,亲密的辗转挪移里,他们都不说话,舞蹈却不知不觉传递了许多语言无法传达的情绪。
在一阵大提琴滑调声里,雷狮引着她转了个圈,后退一步,抬了抬手,于是凯莉深吸了一口气,将重心放在左脚,为下一个旋转做好准备,他却一收右臂,猛的把她往怀里一带。猝不及防地,她重重扑进他怀里。她试图挣扎,却被禁锢的更紧,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被倾到了他的身上,两人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身前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瞬间炸响的钢琴声中,他的声音很低,雷狮式的命令口吻夹杂着灼热的气息抵达耳畔:“看着我。”她克制不住的抬头。黑且长的睫毛后,他的瞳孔是一潭捉摸不定的紫,没有任何情绪和神采,从里面却能看到他的整个灵魂。凯莉呼吸一窒,慌乱的避开眼神。一瞬间她胸如擂鼓。她试图把一切归咎于过于激烈的舞蹈,却只想到一个荒谬的词语——一个人类文明中最大的谎言,是最不自然的生命状态,它会引起异样的激素分泌,比如多巴胺与肾上腺素,并引起超常的敏感。*倏地,她的脑海中有荒诞的念头一闪而过。
“雷狮,我警告你快把我放——”
“不放。”
“再也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