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留步》火羽小白

9、第 9 章

　　因为临时替代了好友范萍的课，唐沁的这个礼拜显得格外忙碌，隔天晚上便要坐公车去市区的康成健身俱乐部教瑜伽，来去匆匆。
　　临走前，室友刘芸对她打趣道：“嗨，有动静了吧？”
　　她摆了个瑜伽鹰势回答道：“有动有静，你想来学吗？”
　　刘芸也忙着，冲她皱皱鼻子就看自己的电脑去了。
　　周三晚上的课程结束后，唐沁想着才过三天各类琐事已经开始堆积如山，没有心思加入唐迪和戴嘉的聊天节目，换好衣服后背着运动包就往公车候车亭赶。
　　晴朗的夜晚没有风，略带凉意的空气沁人心脾，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特别好。
　　走了两三步远，一顶蓝色的棒球帽便跃然入目，她只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这是她第四次见到他，他换了一身衣着，依然十分整洁而随意，路灯的光晕下，欣长的背影英挺而潇洒，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温文尔雅的气质。隔着安全的距离，她偷偷地注视他，侧脸的皮肤白皙而干净，像个典型的南方人，镜片后的眼睛有些疲倦，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地面上的一点，□□的鼻子下嘴唇轻抿，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很有书卷味。
　　‘腹有诗书气自华’，没来由的，她觉得心里微微一动，脸也莫名其妙地热起来。大庭广众之下发花痴，她感到很窘。
　　候车亭里还有好几个人在等车，他并没有注意到她，她不敢再走近了，远远地站在一旁，把两只手都捂到脸上去降温。
　　不去看他，心里却念念不忘，她有些恨自己。
　　公车来得很及时，他排在队伍的前面，她捱到最后才上车，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车上的人不多，有许多空位。刷了卡，她低着头走到车尾处才坐下来，一抬头却惊然发现那个棒球帽刚好坐在她的正前方，与她之间仅仅隔了一个空位。如此接近他，她几乎可以闻到他的气息，听到他的呼吸……
　　她六神无主，逃也似的急忙收回目光望向窗外。
　　一路上，往常平稳的车子这天变得异常颠簸震荡，如同她不能安定的心。她起初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车子晃一下后，不知怎么的，目光就停在了他的身上。一种奇异而又陌生的感觉慢慢地包围了她，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被车子颠出胸膛……
　　到站下车后，她的脚居然也不听使换起来，脑子里明明记着在校门口的小吃街吃晚饭，可两条腿却跟着棒球帽直接走进了学校大门。
　　棒球帽走得很快，瞬间便拉开了与她的距离。“疯了！ 疯了！”她回过神来骂着自已，掉转头又走出了校门。
　　很少吃零食的她这天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包饼干带回来，付钱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他快步离去的背影。
　　走回宿舍的路上，听着塑料袋里包装纸发出的声响，她感到无比烦乱。
　　宿舍里的刘芸也是烦乱无比，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在出气，一头秀发被她在脑后胡乱绑了一个髻，随着脑袋上下摇动，口中嘟嘟囔囔地念念有词，手上乒乒乓乓地猛敲着键盘。
　　“可恶的牛魔王不知哪里揽来的私活，又把我当苦力使！”听见唐沁回来的声音，刘芸悻悻地对她诉起了苦。
　　“哈，给牛魔王当苦力，多少也算神通广大的小妖呀！我看你们是‘周瑜打黄盖’，你就好好修炼吧！”唐沁放下自己的心事，高兴地笑起来。
　　刘芸飞过一个纸团来砸唐沁未中，盯着自己的电脑叹了叹气，自言自语道：“要是能整出个 ‘宏’命令，自动转化格式再关联所有数据库就好了。老天爷，我手工做要做死人了！‘书到用时方恨少’，我现在觉得自己真是个电脑白痴！”
　　牛魔王是刘芸所在的会计系的硕士生导师牛教授，也是刘芸为了找工作努力巴结的对象。刘芸已经研三面临毕业，为了与男朋友罗海诚呆在一起，她必须遵守他们两个之间的约定，回到自己的老家杭州工作。跨省找工作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同行的罗海诚也根本帮不上她的忙，加上刘芸自己又是个挑剔的人，主意动不动变来变去，一来二去，几个父母亲熟人介绍差点落实的职位最后全都鸡飞蛋打，她于是只好重新开始，自力更生，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继续进行折腾。牛教授是两年前刚从杭州的大学调过来的年青教授，据说他曾经先后在杭州当地的两家知名会计师事务所当过顾问。得知了这个重要情报以后，刘芸开始主动接手牛教授的杂活，一心希望牛教授能帮她大力推荐。
　　唐沁笑道： “我跟你比更是糟糕，整个一个电脑盲，到现在连重装系统都搞不定呢。”
　　唐沁说的是大实话，上一次的重装系统是在电脑维修店搞定的，刘芸听说此事后，眼睛瞪得比铜钱还大。此刻的刘芸倒没心思取笑唐沁了，啪啪啪地按着鼠标说：“与其自己浪费时间，不如逮个学电脑的问问。喂！你的那些学生！”
　　唐沁知道刘芸要问什么，装做没有听见，埋头整理自己的东西。
　　“哈！我的小老乡!” 刘芸也不追究，又想到了什么主意，忽然兴奋起来，重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但没隔一会就停住了手，忿忿地骂道：“该死！严硕居然不在线上。”
　　唐沁对刘芸的神经兮兮早就习以为常，她偷偷笑了一下依然自顾自忙碌，并不作声。
　　刘芸站起身来，在不大的房间里转来转去，哼哼唧唧。她转到自己桌边时，取过桌上的手机摆弄起来，按了几个键后，丧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痛苦地说道：“换了个新手机，这些不常用的号码一个都没留，真是太没远见了，倒霉透顶！我的霉手啊！” 看见唐沁提起热水瓶正准备出门，她立即两眼放光地大声叫道： “噫！小鱼儿，去，找那个唐予宸，不是搞电脑的么。别走，快帮我问一下！”
　　唐沁放下热水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到电话本菜单，举到刘芸面前说：“喏！号码，记一下，自己问吧！”
　　刘芸才不理会，抢过手机直接就拔，对方很快就接了。
　　唐沁有些无可奈何，只好在一旁等着。
　　“哈，不是。我，欧阳。”刘芸矫正着对方的错误，冲唐沁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有事请教啦。”
　　“微软的BV会吗？Visual Basic script，很简单的哦。想在Access里编辑一个 ‘宏’命令。”
　　“真的吗？快来试试。”
　　“对，就现在。”
　　“好好好，事成之后，我请客。”
　　刘芸收了线，把手机还给唐沁 ，兴高采烈地说：“唐予宸现在就来，你没什么不方便的吧？他说很快能搞定。”
　　刘芸决定的事，别人是很难说不的，何况现在的时间还不算太晚，女邻居们也不会计较的。可是刘芸和唐予宸要在这里攻克数据库问题的话，两个人议论起来，她唐沁什么都干不成了，她提起热水瓶“唉”了一声说：“没事，我正好还要洗衣服。”
　　“亲爱的，你最好了！我不嫁罗海诚了，就咱们GL吧！”刘芸抛了个飞吻，跟着就要搂过来，唐沁闪身躲过，合上了房门。
　　刘芸显然在最近的忙碌之余，仍然未放下网络小说。唐沁想着前几天周末罗海诚那个听上去有些沮丧的寻人电话，不禁为他有些不平。
　　唐沁洗衣服回来的时候，未进门就断断续续听到屋内唐予宸与刘芸的争论声。推门进来，只见刘芸斜倚在自己的桌边，样子很是失望，她拍了一下依旧坐在她桌前的唐予宸丧气地说：“小同志，事非经过不知难啊，你以后说话可不要再这样大口气了。”
　　唐予宸也有些丧气，回过头面无表情地对唐沁打了个招呼：“嗨，唐沁。”
　　出师不利，一无所获，看来一个晚上是白白让给他们了。唐沁这样想着，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也没处可去了，于是干脆坐到自己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就一个命令嘛，小CASE，我刚才只是一时误入歧途。要不这样吧，我电脑上没装Access，今天晚上我把你的笔记本带回去，搞定了，明天一早就给你送过来。” 就这样被人认为不学无术，向来心高气傲唐予宸怎么会甘心，更何况是在他一心要降服的唐沁的眼皮底下，他即可就开始施展谈判策略，客气地鼓动和劝说刘芸。
　　“时间还早，我和你一起去！”刘芸似乎也不能善罢甘休，情绪马上就被调动起来。
　　这么晚带个女的回宿舍？唐予宸看上去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小鱼儿，自己睡吧，别想我了！咱们明天GL，《游园惊梦》。”刘芸临走不忘戏弄一下唐沁。
　　《游园惊梦》是部暧昧的Girl’s love的电影，如果不是因为里面有王祖贤、宫泽理惠和吴彦祖，唐沁不会好奇地陪着刘芸在频频断网的情况下看完。影片末了，她感到模棱两可的不解，她不明白为何王祖贤演的聪明独立的荣兰与吴彦祖演的风流倜傥的邢志刚一见倾心的感情最后会无疾而终，只剩下一颗寂寞彷徨而凄凉无助的心。看着唐沁怔怔的神态，刘芸趁机学着影片里宫泽理惠和王祖贤亲近的样子，靠倒在她的肩膀上说：“小鱼儿，缘分乃命中注定的。佛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他们是无缘对面不相逢，咱俩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唐沁听了不禁笑了一笑，顺手扶了一下笑得快要摔倒的刘芸。于是从此以后，刘芸多了一个打趣她的说法。
　　过了几个礼拜，刘芸居然再次搬出《游园惊梦》来逗她，唐沁真有些恼了，她可不是什么GL。正要还嘴的时候，她看到了刘芸身后的唐予宸一脸促狭的神情，脸上有些微微发热。
　　送走一对活宝，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唐沁一边在电脑上写助教的工作小结，一边自得其乐地听着音乐，一张约模四十分钟的碟片放了一遍还不过瘾，第二遍刚放一半，刘芸便抱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喜孜孜地回来了。
　　“今天我可见识了！高人就是高人啊，半个小时不到就搞定了。”刘芸唏嘘不已地对唐沁感叹道。
　　“谁啊？”唐沁随口一问，心里不免对唐予宸的能力好生佩服起来，刘芸的回答却纠正了她不准确的猜测：“还有谁，我的小老乡严硕呗！比你那个唐予宸高一届的，也在计算机系。人家真是聪明绝顶，旷世逸才！”
　　刘芸的赞叹夸大其词，唐沁听得连连摇头：“有这么夸张么，一点点小事就一惊一咋的。”
　　“你倒试试看，小电脑盲！他这孩子的脑子真是很好用，我跟他就简单讲了讲想做些什么，他打开我的数据库看看就十分清楚明白了。他拷贝了一个原有的宏命令，增加改动了其中的几条语句便大功告成。你看看，如今的我可是咸鱼翻身，好好歇几天再给牛魔王交差都不成问题啦！”刘芸乐颠颠的，笑的花枝乱颤。
　　“嘁！一副小人得志的架势！”唐沁有些好奇这里面角色的替换，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后来唐予宸没帮你吗？”
　　刘芸鄙夷地皱了皱鼻子，“他在这就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也搞不定。不是我抵毁他，这孩子不行，尽把大好时间花在运动上了，四肢发达，那个头脑简单。呵，唐沁，我可不是说你的，千万别介意啊！”刘芸意识到这话的打击面太大，一面说一面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这话的确多少打击到了唐沁，她本来在学业上就是有些自卑心理的，现在她的队友、熟人兼学生的唐予宸被她牵扯进来帮忙，却得了个如此这般的评价，她当然更加不自在了。有什么办法呢，技不如人，她装做无所谓的样子说：“我才不生气呢，我又不是学电脑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体育运动才是我的本行，你就尽管拍砖吧！”完转身继续敲她的工作小结。
　　兴奋中的刘芸丝毫没有理会唐沁言不由衷的一番话，一边备份着文件，一边高兴地说：“明晚我要请他们两个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不去，我什么都没帮上，不凑热闹了。”这是唐沁的心里话，她觉得参加这样的饭局简直是莫名其妙，一个是扶不起的刘阿斗唐予宸，一个是抢风头的陌生人那个谁，名字也忘了，实在是有点怪怪的，加上她原本就不擅交际，于是理所当然地推脱。
　　“哎呀！你们怎么都这样难请呀！严硕推三阻四的，倒是象我在逼债！唐予宸也说有事不能去，我真欠大了！他到底忙活了那么久，没功劳也有苦劳嘛，我可害怕他回头拿这个说事，什么欧阳又说话不算话了。去吧！我要把你们统统都请去，阴阳平衡。要不我一拖二象什么？你看我一个人去还真有点别扭呢。去吧！我可是很少求你的哦！”刘芸走过来，摇晃着唐沁的胳膊再三求告：“以后没准还有事要求他们帮忙，给个面子，帮我一起拉拉关系嘛！好事做到底，好事做到底！”
　　“唉，好吧。”唐沁被摇晃得受不了，只好无奈地答应下来，却对刘芸提了一个小要求：“我这回陪你去，你以后别再那样对罗海诚了。他礼拜天没找到你，在电话里跟我讲的那些话，我听了挺不好受的，你有时也太过分了。”
　　刘芸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说：“又中美男计了！我最最重要的事情都从他的愿了，其他的他就不能让着我点吗？”
　　唐沁哭笑不得，指着刘芸说：“作吧！你就作死吧！”
　　刘芸大笑：“女人不作，男人不爱！你不是我，我的烦恼你不知道，我的难题他帮不了，两个人还要说我，不怪你们才是便宜了你们呢！”
　　刘芸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什么烦恼、难题唐沁都知道，眼看自己的好心劝说没有效果，她正义的天平开始向罗海诚那边倾斜。
　　熄灯的前一秒，刘芸拿起了唐沁桌上的饼干口袋嚷嚷道：“小鱼儿，你！你不是被超市那个夜班收银的美男勾了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