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情仇》叶羊

10、谋略

　　“怎么？诸位都说说？”年轻的齐王田因齐的眉头深深得皱着：“魏国攻赵，赵侯求援，救是不救？”
　　当齐国君臣在听闻魏国开始发兵攻打邯郸时就坐不住了。齐王召集了大臣们商议应对之策，小臣们七嘴八舌，独独两位重量级的大臣一言不发。
　　田忌看了邹忌一眼。
　　虽说平日里两人的矛盾颇多，意见也时常不和。但他向来敬邹忌是个人才，相信在这个严重的大问题上与他应是没什么异议的。
　　发兵救赵！
　　邹忌见死对头田忌一直不说话却直勾勾地瞅着他，终是忍不住：“启禀我王，此次魏国攻赵，并未侵犯我齐国一丝一毫的领土，我齐国发兵无由啊！且此次魏军出兵八万，魏武卒骁勇善战，我齐国就算出兵十万也难以救赵，反而会导致国内空虚，难以防范南边的楚国乘机来犯。倒不如卖魏国一个顺水人情……”
　　田忌为自己刚刚的天真扶额，随即冷笑打断：“那丞相的意思是——放任不管？”
　　邹忌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大将军想必也是同样的看法。”
　　“哦？我还以为丞相应该觉得咱们可以趁魏国攻赵之时也吞并赵国几个城池坐收渔翁之利呢……”
　　“老夫怎会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邹忌气得浑身发抖，朝着田忌吹胡子瞪眼。
　　齐王已经习惯了丞相与大将军的争吵日常，臣子之间的不合有利于他平衡朝廷势力分匀，所以他也没有想要去调和田忌和邹忌的矛盾。
　　但争吵归争吵，不能影响决策大局。于是齐王开口打断了两人：“那大将军是主张救赵咯？且说说看如何救？”
　　田忌正色：“臣以为，赵国若灭，三晋平衡必被打破，韩国将受到灭国威胁，继而魏国吞并三晋一家独大，一统天下势不可挡！此乃我齐国之巨大危机也！”
　　“哼！说了半天——还是没说怎么救？大将军难道是想让我齐国万数兵众为他国的安危而去送死吗？”邹忌对于这番落不到实处去的夸夸其谈之言不置可否。
　　田忌一点儿也不甘示弱：“丞相是老了，失去了开疆拓土的雄心和闯劲，只想守成治国。可咱们的王上还年轻着呢！我大齐何尝不想如当年姜氏桓公一样号召诸侯称霸中原一统天下！”
　　“你……”邹忌平日三寸不烂的舌头顿时也焉了。
　　田忌说得一点儿也没错，他此生确实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了。他最大的期望就是当今的齐王殿下能够在他的辅佐下励精图治，齐国一片太平盛世，欣欣向荣，那就足够了。
　　邹忌也曾想成为像管仲那样的贤相，可是他年纪大了，齐王却年轻气盛，他不想给他人做嫁衣。
　　可田忌这番话却是说到了齐王的心坎儿里去了。
　　齐王从没觉得前不久还赢走了他一千两黄金的田忌如此顺眼过。
　　“那大将军说说，如何救？这魏武卒的厉害各国都见识过，庞涓更是战国名将。寡人虽有心救赵，却也不打没把握之仗。”
　　“王上英明！”田忌不再看邹忌：“臣确实心中暂无具体的应对之策。”
　　邹忌冷笑。
　　“但王上忘了吗？臣的府邸中，正住着一位兵家大才。王上何不请教于他？”
　　田忌自从上回赛马后对孙膑是从头顶服到了脚底，再也不纠结于“谁更有才”之类的无聊问题了。他发自内心地崇敬孙膑，甘愿躬身听从教诲。
　　他甚至发现了自己对于那个天上仙子般青年的内心的一点小悸动。
　　不过这他是不敢说的，只是对孙膑越发友好善待，来寄托一点心意。
　　齐王眼珠一转，兴奋得一拍桌案：“对啊！寡人怎么忘了孙膑老师呢——快，将军你领路，寡人要去拜访孙膑老师！——来人！备马！”说完便不顾仍在大殿内傻站着的众人，拉着田忌就兴冲冲地走出大门朝着将军府的方向去了。

　　将军府后花园。
　　孙膑坐在竹椅上，正在池塘边观赏池中四处乱窜的小鱼。身边侍立的是田羊。
　　田羊仔细盯着鱼群看了一阵：“先生，这些鱼干嘛呢？干嘛急躁地乱游啊？”
　　孙膑状似淡淡地说：“谁知道呢！也许有大人物要来了也说不定。”
　　“孙膑老师！”下一刻，齐王就擒着田忌的胳膊一脸高兴又急切地大步迈了进来。田忌似乎被拽得有点踉跄，无奈又不能甩开齐王的手。
　　甩手就等于甩脸啊！
　　田忌苦恼地想，孙膑那家伙现在是比自己和邹忌更得王上信任和尊敬了……啧啧，算了算了，大不了一辈子就当他手下一个冲锋陷阵的小将军好了，反正有他在身后指挥，怎么打都安心……顺便再照顾他一辈子……
　　啥玩意儿！老子在想啥呢！
　　田忌腾地红了脸。
　　齐王见到孙膑就高兴。孙膑的军事才华是他见识过的。若有此人在手，齐国怕是长年都不会在战场上吃任何的亏。他田因齐一向视人才为国宝，哪能放过孙膑！
　　“孙膑老师——”他在接近孙膑时放慢了脚步，甩开田忌的手，示意田羊下去，再亲自去扶住孙膑轮椅的后把，一面推着孙膑要向花园中的凉亭走去，一面放柔声音问道：“魏国庞涓领八万精兵攻赵，一路势如破竹，邯郸眼看着就要沦陷，赵侯向寡人求援。寡人想问下老师对此有何看法？”
　　孙膑沉吟了一瞬，马上回答：“救！”
　　“寡人与大将军也是此意，可惜迟迟没有大破魏军之法。一则邯郸路途遥远，难保途中不会遇到魏兵的伏击；二则齐国要在守住各处边防要塞的同时发兵救赵，最多只能匀出十余万兵士前往救赵，可庞涓大军虽只有八万，却连战连捷，由此可见魏武卒的骁勇，我军没有必胜的把握，却很有可能将他国之祸转嫁自身；三则赵侯同时也求助了楚国，楚王却没有任何动静，我齐军单兵作战，恐楚国趁我内部空虚，抄我后路。”
　　孙膑有些惊讶于齐王娓娓道来的战局分析。尽管齐王只是跟着他学了一阵子的兵法，孙膑愣是能看出这田因齐确为明君，有道德、有才华、有胸怀、有智谋、有野心、有毅力，定能干一番大事。
　　“王上所忧虑的甚是。事实上臣早在听闻魏攻邯郸时就开始思索，目前确有一良策。若王上和将军能听臣之言，许能将局面扭转，暂时熄了魏国图霸三晋的野心。”
　　“哦？真能如此？”慢悠悠地，齐王推着孙膑，身后跟着田忌，三人来到凉亭面对而坐，齐王忙先给孙膑倒了一杯热茶，也顾不上给自己倒：“烦请老师教我！”
　　至于田忌就只能闷闷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整杯茶，抬手仰头一口气喝了，烫得龇牙咧嘴。
　　孙膑微微抿了一口茶：“此次齐军救赵，只需派出士兵两万，不援邯郸，去攻大梁。”
　　齐王和田忌都呆了呆。
　　对啊，齐国距离大梁可比邯郸近多了，可攻易退。且大梁城防军最多两万。魏国为攻克邯郸定派出大量精锐，大梁的城防军常年好吃懒做舒适度日哪能跟战场上的魏武卒相比。最重要的是大梁一旦出事，魏王必定诏令庞涓回城支援。若是庞涓听命，则邯郸可解；若庞涓抗命拿下邯郸，那他们齐国不如就拿下大梁，让他们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这种超乎寻常战术的打法让两人反应了好久，才一齐吸气感叹。
　　齐王抚掌大笑：“如此甚好，甚好！既然这样，那寡人就特封孙膑老师和田忌将军分别为上将军和前锋大将军，一同领三万兵马征伐……”
　　“王上——”孙膑眼中精光四射：“王上若能多指派五万军队听命调遣，臣保证，不止救下邯郸，还能大破庞涓那八万攻赵的魏武卒，使得魏国损兵折将，数年内无从起势。”
　　“哈哈哈哈——老师真是上天派给寡人的高人，助寡人大兴齐国。好！既然如此，那老师就和田忌将军一起统领八万兵马，围魏救赵，成就我大齐西出第一战！”
　　孙膑微微一颔首，看了眼一旁和齐王一样兴致勃勃的田忌：“王上，臣双腿有疾，不能带兵打仗，恳请王上将八万人马交于田忌将军统领，臣愿作为军师对于战况进行一些指导。”
　　“哦？”齐王看了田忌一眼：“好，那就依老师所言。”
　　田忌内心更是止不住的兴奋。他觉得自己的领兵打仗才能得到了孙膑的认可，有种小孩儿得了糖果般的甜蜜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