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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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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知书走出公司时外面下起了小雨,他穿的是日系休闲纯白色修身衬衣,胸襟敞开,露出里面白色T恤。他站在一楼门口,望着淋淋漓漓的小雨,正纠结要不要直接跑出去算了,他计算着从这里到最近的公交站牌的时间。如果不出意外,以他的速度,3分钟绰绰有余。
嗯,3分钟,应该没有问题。
打定主意,正欲迈步,外面传来一阵刹车声,他循声远远望去,是一辆黑色商务车。这时从车上下来两个人,都是统一的黑西装,一人撑伞,一人站伞下,眯着眼睛看他,手中烟头的零星火点在烟雨中一明一灭。
他心中一震,眉头一皱,就要离开,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在那两人下车的同时,车里又钻出来一人,撑着伞就向他走来了。
在他面前站定,没有说话。
他无语,只能跟着男人走过去。
“上车。”张波眯着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
“有事吗?”他佯装淡定的问道。
“老大感冒一个礼拜了,天天咳嗽。”张波撂下这句话就上车了。
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判断不出此话是真是假,但不管真假,他走得掉吗?
坐上车,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吃药了吗?”
前排副驾上的张波“哼”了一声,没有回头,“还用吃药吗?心病还需心药医。”
闻知书眼神一暗,说不出话来了。
秋雨还在敲打着车窗,他将头扭向窗外,看着雨水顺着车窗一缕缕滑落,不断闪烁的霓虹灯照在玻璃上,那雨水像是上了颜色一样,变成一条条彩虹,慢悠悠滚落,使看的人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可他的心情却没有彩虹般绚烂,出院后,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他了。不是不见,而是不敢见。其实阻碍两人在一起的因素还是两人自己的问题,而非外力所能干扰。
上次回家,应爸妈的要求,他们决定中秋时回家一趟。可在他回来的途中车子爆胎,接下来就是一轮枪战,他被一个保镖按在座椅下,只听见外面连珠炮似的枪声以及车子的急刹车声。后来按住他头的保镖对他大喊一声“快跑”,他抬头一看,保镖趴在他身上,后背一个子弹穿孔,泊泊的流着血,他惊恐的将他扳过来,手指探到鼻边,已经绝气了。他又傻傻的看看前排,司机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从上面流出的血液却在一滴滴往下滴,副驾上的保镖仰面朝天歪倒在座椅上,脑门中央一股股血液正不要命般往下淌,已经看不清表情了,唯有一双眼睛惊恐万状的睁着,像是不甘,又像是不信。
可能在张波他们看来,这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枪杀,可在他眼里,却是修罗地狱。
从住院到出院到现在,他几乎没睡过好觉,一闭眼就是他们三人的死状,尤其是副驾上那个怒目圆睁的保镖,他在闻知书的梦里都是血流满面的样子,还有趴在他身上的那个保镖,他们都阴恻恻的看着他,对着他爆喝,“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丧命!”这句话几乎每天晚上都出现在他的梦里,住院期间,他天天在半夜里惊声坐起。白南许好一阵安哄才能睡下,他都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泪,跟那三人的惨死相比,他受的伤害和屈辱,简直不要太幸福。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痛的寝食难安,脸肿成猪头,鼻梁骨断裂,臼牙脱落,下颌脱臼,直肠粘膜破裂出血,隐私部位肿成鸡蛋,鸡鸡骨折,那段时间他的大小便都是靠工具才完成的。可比这更严重的损伤还是心里的内伤,现在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内伤却始终挥之不去。尤其在见到白南许他们时,更是畏惧的不行。他觉得自己快抑郁了。
出院后他提出想回自己的出租屋里住,白南许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这段时间他白天上班,晚上回来看片,看的是张国荣演的《枪王》。后来又看一些治愈系的电影,可还是寝食难安,头痛欲裂,他甚至也产生了幻觉。白天还不太明显,一到晚上,那三个人就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边,走哪跟哪。他吃饭,他们也坐在餐桌上吃饭,他睡觉,他们也跟他躺在一起,就连他起床上厕所,他们都眼睁睁的看着,后来他实在受不了了,就去看了心理医生,可心理医生推荐的各种方法都用过了,却毫无成效。
他试着与他们沟通,可他们只想让他死,于是生无可恋的他决定回家看看二老再自杀。他回去时已经过了中秋,期间二老打过电话,那会儿他还在住院,心力憔悴的他连二老的电话都不敢接。他不知道白南许怎么跟他们说的,之后他们就没再打过来。
回去后,那三人也一直尾随,如影随形,爸妈没再问他关于白南许的问题,只是好吃好喝的照顾他,那几天他一直被当成猪来养。晚上他像个孩子一样要跟妈妈挤在一起,妈妈被他缠的无奈,只好睡在他的卧室,郁闷压抑的他抱着老妈哭的昏天黑地。老妈一声不吭,像从前那样拍着他的肩膀哄他入睡。这个动作,白南许也常做,可他几乎不敢想他,一想到他就想起那场枪战,想起他们三个的死状,而白南许的那张脸也不断的变成他们的脸。可他们明明就躺在他身边,哪怕老妈在这里,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怒视着他。有时半夜醒来,一睁开眼,眼前浮现的就是那个死不瞑目的保镖。
回家一趟并没有减轻他的症状,反而使他心痛难安。他想自杀,真的想自杀,可看着苍老的二老,又于心不忍。老爸提出让他回来工作,可他看到老爸担忧的脸庞,又默默闭了嘴。
回去后爸妈的电话频繁起来,还时不时给他寄些东西,于是他的自杀计划又搁浅了,今天老爸莫名的发来一条短信,好好活着,我们会死很久。他顿时鼻子发酸,眉下泛潮。
“前面有个药店,我想下去买点药。”他对着张波建议道。
“你哪不舒服?”张波懒洋洋的问道。
“你不是说他生病了吗?我想……”
“别假惺惺的了,你知道他需要什么。”张波毫不留情的打断道:“哎,我就不明白了,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捞出来,你倒好,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你把我们当什么了?二傻子吗?”
闻知书低下头没有说话。
“50亿,50亿啊,你几辈子能挣这么多钱?”
“老老实实待着就得了呗,还到处乱跑。”
“我劝老大多少回,不就是个男人吗?至于整天牵肠挂肚的吗?他倒好,跟着魔了似的,整天郁郁寡欢。”说到这里,张波突然回头问道:“你到底给老大灌了什么迷魂汤?”好像知道他不会回答,张波直接掏出枪抵在闻知书脑门上,“我警告你,再敢拍屁股走人,我一枪崩了你。”
闻知书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想起了那个死不瞑目的保镖,他吓得牙齿都打结了,看都不敢看张波一眼。
“说,以后哪也不去了。”张波的手枪始终抵着他的额头,可他却恍惚的笑了。
他闭上眼睛,仿佛一直在等这一刻,“你打死我吧,求你了。”
张波被他这骇突的行为震的也吓了一跳。在他眼里,这个男人一无是处,比娘们还娘们,他实在想不明白老大到底看上他哪了。他本来只是拿枪吓唬吓唬他,让他以后老实待在老大身边,不要出去闯祸,他本以为他会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可谁知他竟然视死如归,义无反顾的求死。
他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你就那么想死?”
闻知书没睁眼,点点头,“求你给我个解脱。”
张波握枪的手略微有点颤抖,他瞪了他几眼,蓦地松开了手。
“让老大给你解脱吧。”他嘴上说着,语气已经没有那么嚣张了。
闻知书却没有松了口气的喜悦,只是觉得悲伤又加重了几分。
“你为什么要走?虽然我对你稍微差点,可老大对你很好啊,有你这么没良心的吗?说走就走,你知道我们费了多大劲才把你捞出来吗?从你被绑架到救你回来,我们谁睡觉了,我看就你睡了吧。”张波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嘀嘀咕咕的抱怨起来。
闻知书失笑道:“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就不要再给我们添麻烦。”
“我离开你们,就是为了不给你们添麻烦。”
“可你走了以后,老大也跟没了差不多。”
“……”
“他每天看起来很正常,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可我们都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正常,他都没笑过。”
“……”
说到这里,张波叹了口气,“你说你们在搞什么?两个大男人怎么比娘们儿还别扭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闹分居,闹冷战,闹得大伙都不痛快吗?”
“……”
“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老大对你好我们是看在眼里的,50亿,他眼睛都没眨,换成是我,也不定有这待遇。”
“……”
“你要再敢离开他,我真一枪崩了你。”张波说完,朝玻璃上恨恨的捶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