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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 10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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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声依旧人何处,梦醒时分泪两行。
白南许醒来时眼睛疼的几乎睁不开,昨晚的梦太美,美得他也不愿睁开,只好这么僵硬的躺着。
直到手机响起,心腹打来电话,他才摩挲到手机接电话。
之后就晕晕乎乎的从躺椅上起来,走出书房,在门口遇到同样晃晃悠悠的闻知书。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的国宝眼。
“你们都起来了,吃饭吧。”闻爸爸对他们说着,将煎的焦黄的鸡蛋摆上了桌。
吃饭时,白南许习惯性的将鸡蛋、火腿、芝士放进面包片里,卷好一个三明治递给闻知书。闻知书愣了一下,伸手接过了,低头,咬了起来。
白南许在心里喟叹,从他追闻知书开始,已经五六年了,五六年下来,有些动作已经成了习惯。他对他的感情也早已根植在骨髓血液里,伴随着每一个言行举止、每一个动作表情,每一次呼吸心跳,每一个心电感应,在年深日久后,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就像婴儿吮奶、蜘蛛结网、猴子爬树一样,是生来就有的,身体自己的一种意志。
目前为止,他对闻知书的感情就是一种本能。想要克服这种本能,比登天都难。而闻知书昨晚的扯穗子举动,不也是这种本能的自然反应吗?
他看着闻知书的国宝眼,心想,受煎熬的又岂止他一人?
吃完饭,白南许跟二老告别。
“爸妈,公司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
闻爸爸接下围裙,擦擦手,点点头,“行,忙去吧,到了青城往家打个电话,过年之前一定要回来。”
闻妈妈也点头附和,“天冷了,多加衣,对了,我给你织的毛衣拿着的吧。”
白南许点点头,“装包里了。”
“嗯,一定要吃热饭,凉的剩的都不要吃了。”
白南许点点头,在二老的叮嘱下下了楼。
期间他不着痕迹的看了闻知书几眼,他除了有点惊奇之外,也没有过多的表示,连句再见都没有,只是傻傻的站着。
到了青城,他就忙碌起来了,之前为了闻知书的事一直天南海北的奔跑,公司的事都交给秘书了。现在闻知书回来了,他遂将中心放在了工作上。
年底了,事情实在太多,一忙起来就昏天黑地,短短半个月里,他出了五趟差,平均三天都得出差一次,不出差的时候也应酬到半夜才一身酒气的回来。
他还算细心,每到一个地方,就让手下去采购当地的特产,然后直接邮寄回县城,二老打电话抱怨他买的太多,家里都有,浪费钱,他也笑而不语。
期间,他又给闻知书买了手机,装了卡,可是闻知书只主动打过一次,还是拜托他救救潘安。
他心痛之余也动容不已,他很清楚,如果闻知书还爱他,此刻坐在牢里的是他,闻知书也会有同样的举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小书,他最爱的小书,一直都让他心疼的想要狠狠爱抚。
说是放弃了,但若是没抱希望,鬼都不信!
腊月二十八那天上午他去看守所看了潘安,因为潘安的案件比较复杂,他又有双重国籍,虽说之前谈的是二十年刑期,但潘安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他就像他救闻知那样不顾一切的救自己,所以一时还没判刑,只关在看守所。
重刑经济犯关押期间不能见除律师以外的人员,白南许打通层层关系,进去看了一次。
过安检门,走通道,进会见室,等待监区将潘安带来会见。熟悉的场景历历在目,只是位置变了。
他服刑时只敢见见周律师,像二老那样瓜葛太深的他都不敢见,他的生活一直都是枪里来弹里去的,什么腥风血雨没见过?可是那会儿他却不敢见两个鬓发斑白的老人。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怕什么,怕他们恨他?恼他?还是心疼他?可他又很清楚,不管二老对他什么态度,见到他们的后果就是彻底崩溃……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见潘安,可是当所警将他带出来时,他的耳边霎时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一直萦绕盘旋,他的眼睛突然间蒙了一层淡淡的灰,心里有一种意识在啃噬着心脏,叫嚣着要冲出胸腔。他紧咬下唇,紧握双拳,极力遏制住这股洪流。过了好久好久,冲动的血液才在耳内血管里稳定下来,呼呼声渐渐归于平静。
看着潘安同样的表情,他拿起电话,张嘴想说句话,但又词穷的不知要说什么。
要说什么?说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拿刀将潘安捅成筛子,拿枪将他击成蜂窝,拿箭将他射成刺猬。
对面的潘安又岂能看不出他汹涌澎湃的恨意,可要说恨,他又比他少多少?
“我的爱人闻知书怎么样了?”他率先开口道,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温柔。
白南许哼笑道,“托你的福,好的不得了。”
潘安也笑了,笑的冷漠又阴鸷,“有你照顾他,我放心。”
“……”
“恭喜你,成功得到了他。”
白南许摇摇头,“我没有得到他,这个你很清楚。”
“我当然清楚,至少现在,你得到了他的人。”
白南许不置可否,其实他连人都没得到。
“别高兴的太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潘安对他的不置可否表现出不落下风的不屑。
“你赢了,自始至终都是你赢了,我斗不过你,我也不跟你斗了。”白南许笑着说道,语气轻松又自然。
潘安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在牢里蹲二十年的事,霎时被他的讥讽刺激的红了眼,俊秀的脸上浮现喷火的毒液,“我很快就会出去的,有本事你就把他藏起来,不过,我还是会找到的。”
白南许摇摇头,“我不会把他藏起来,他是人又不是货物,不该藏起来,也不该被咱们挣来抢去。”
“而且,我也不会像你那样毁了你们的记忆,永远都不会。”
这句话是白南许盯着潘安,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如果眼神能杀人,潘安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你以为我想?”潘安突然尖叫起来,“他若乖乖听话,不闹自杀不闹绝食,我会这么干吗?”潘安说完眼里突然闪烁着泪光,无奈道,“可他很不听话很不配合,我也很无奈啊。”说完又盯着白南许,呵呵笑了,“别这么看着我,搞得我很卑鄙似的,怪我干嘛?那是你无能。”潘安戳着两人之间的玻璃,一下一下,慢慢的,说出了最后五个字。
白南许看着他扭曲的笑脸,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眼里的毒液消弭,才嗤笑着缓缓开口,“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很无能,也很渺小,在跟你的交锋里我一回都没赢过,可你一次次逼近我人生的底线,让我退无可退,我总得想办法反击吧。我不是好人,恶行累累、罄竹难书,可是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比我还要残忍,他们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在这点上,咱俩是一丘之貉,所以你有什么招数尽管朝我来,我不会任你欺负,也不会坐以待毙,但你不能伤害闻知书,他始终都是无辜的,他爱谁不爱谁,都他的自由,我们没理由没资格禁锢他的自由,更没权利清除他的记忆。如果你好好待他,我可以一辈子都不去找你们,可你竟然清除他的记忆,这让我不敢相信你会善待他一生。对很多人而言,他什么都不是,但对我而言,他是我的全部,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记忆都是我弥足珍贵的宝贝,我不会毁了他,也不会让人毁了他。可我是个普通人,很多事情都束手无策,但我不会坐以待毙,你,潘安,毁了我挚爱的记忆,我,就毁了你。”
潘安听到最后几个字,顿时面如土色,他盯着白南许,半晌,才死死的吐出两个字,“你敢?”
“我不敢,确实不敢,你现在是小书最爱的人,我若毁了你,等于毁了他,所以我不动你,我让你坐在这里,坐一辈子,坐到小书不爱你,坐到你自己毁了你自己!”
潘安坐不住了,他“霍地”站起来,瞪着白南许,两手狠狠的拍打着玻璃,却被狱警迅速拉下来,“白南许,你有种就杀了我,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搞得自己多高尚一样,你自己无能,把火发泄在我身上,你活该得不到闻知书,你活该!我告诉你,他的记忆已经被我清除的一滴不剩了,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回来,这辈子都别想!”
白南许看着发疯的潘安,突然笑了,呵呵笑了,哈哈笑了,笑的前俯后仰,腹背抽筋,泪流满面,他抹把脸,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无能我懦弱,我救不了自己的爱人,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受难,可你知道为什么吗?”他起身看着潘安,大声道,“因为他爱我,他愿意为我受苦受难,他爱我,他就得受得起,我爱他,我就得还的起。但你,永远都没机会看他为你付出的样子了。”
潘安看着他那副嚣张的嘴脸,恨不得穿过玻璃将他撕烂,他双眼通红的盯着白南许,一字一句道,“白南许,有种给我等着,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南许笑着点点头,“我等着,我和小书都等着。”说完,话锋一转,看着他,“我现在要出去见我的小书了,你就在这待着吧。”
白南许走出看守所时想起潘安说的小书的记忆永远找不回来的话,心痛的无以复加。他何尝不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潘安虽然没有得到他的人,却得到了他的心,而他,人和心都没有,只能站在他身边,看他日夜思想他的爱人。
他对自己说,没关系,反正已经等了几年,他也习惯了。
可当这句话从心里说出时,他就流泪了,说的轻松自如,却实实在在的言不由衷,习惯了?怎么可能习惯了?当他束手无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在高压之下一根一根地崩断时,绝望的情绪一分一秒的增加时,又有谁跟他说一句,“没关系,不怪你,慢慢就好了。”
小书啊,慢慢就会好吗?
你可知道,在这世上,有一个人将你放在心上,日思夜想,牵肠挂肚,想方设法确认你是否安全,是否好好的生活着?你可知道,在这世上,有一个人比你自己都珍爱你,比你自己都怜惜你,只是因为他无能,他只能用他的感情,用他的方式去爱你?你可知道,在这世上,有一个人如果因为自己的无能无法给你美好安宁的生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受难时,他会用十倍百倍的方式惩罚自己,然后默默的陪着你一起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