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之罪:心之锁》韩绾

3、第三章

　　郑世杰把陆离叫了出来，陆离靠在走廊旁，把池震的病历交给他，“给他拖五天。”

　　郑世杰拿过病历，支吾地说道:“其实师哥，你肯定知道还有一个办法，那天董局和你拿的枪都是市里统一发配的，震哥中的那一枪虽然说是你打的，但是董令其人都死了，而且子弹的型号对的上，你完全可以说你打的那枪是董令其打的，这就算正当防卫了。”

　　陆离笑了笑，眼眸轻转，道:“如果我真这样做了，那就不算徇私枉法了？”

　　“这哪一样啊？震哥杀了董令其是做好事，如果做好事也不能得到一点宽容，那做好事和做坏事又有什么区别呢？”

　　陆离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了池震病房的方向，淡淡地说道:“善恶的区别，在于一个人的自身，就像池震一样。如果善需要包容，那么恶，就必须受到惩罚，条条框框的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为了善而行恶’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他心中的善，值得，那就是对的，就可以去做。”

　　郑世杰摇了摇头，“太深奥了听不懂。”

　　陆离笑了笑，“总而言之，善和恶都只是广义的概念，而它们的界限，也许就是法律，也许就是我们警察存在的意义。”

　　“哦，”郑世杰恍然道，“就像有一次你放走的那个抢劫犯一样？”

　　陆离点了点头，“差不多吧，所以如果你觉得池震是对的，那就在法庭上尽最大的能力为他辩护，在他入狱的时候把他照顾的好好的，而不是乘职务之便帮他钻法律的空子。”

　　“不是吧，”郑世杰笑道，“您看的这么通透，但震哥不见得这么想啊！”

　　“他也是这么想的，”陆离眼中深邃，却出奇地坚定，“我了解他。他很善良。”

　　“师哥，你没想过一个问题吗？如果震哥真去蹲监狱了，就他那性格，再加上有你罩着，还不得天天在监狱里打麻将斗地主，说不定都能开个赌场了，你这真放心啊？”

　　陆离:“……”

　　他真真实实地愣住了。

　　……这倒真是个问题！

　　正说的热火朝天的，池震在里面打开病房的门，弱弱地说了一句:“那个，能帮我把索菲送回家吗？她睡着了。”

　　“啥？”郑世杰懵了，“就这么一会儿就睡着了？还是需要送回家的程度？”

　　池震瞪了他一眼，“诶呀，现在小女生都这样，可能是之前没好好睡。”

　　陆离:“行了，你快去送吧。”

　　郑世杰愣愣地指了指自己，无奈道:“为什么是我啊？好吧师哥。”

　　池震把索菲抱起来，郑世杰赶紧接过来，笑道:“震哥你伤还没好呢，师哥伤也没好呢，我受累，走了。”

　　池震苦笑不得，这小子是真不懂浪漫啊！

　　陆离看着他，瞳孔深处泛起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涟漪，大抵是因为他心绪牵动，只能装作波澜不惊，缓缓说道:“刚才我们的话你听见了吧。”

　　池震玩笑似得开口，“你说哪句？是我‘为了善而行恶’这句，还是我开赌场这句？”

　　陆离冷冷地看着他，“这就是个比喻，你要真敢开赌场，我就不管你了。”

　　池震浅浅一笑，微熙的晨光穿过层层窗棂，软软柔柔地撒到了池震的病号服上，就好像是盛开的一朵淡黄色的雏菊，羞涩的迎着日光。
　　正如他所说的，“当我为恶时，便一定有善，与我同在。”

　　……

　　五天后，桦城监狱多了一个犯人。

　　不同的是，这个犯人是被刑侦局新任的副局长亲自送进来的。

　　陆离坐在床边，看着池震，后者一脸坦然，陆离愣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池震，为了你心中的善，值吗？”池震坦然一笑，“以前我不懂，但是当我真正看到了那些死去的人，有被分尸的，也有被虐杀的……我便一直在想，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陆离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你都听见我说的了，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池震忽然一笑，“陆离，我们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个，你非黑即白，认定杀人必须偿命，可是我信正义，信法律，我认定人性，认定良知，我有罪？我不知道，但是你还记得陈明扬的那个案子吗？她们家的那两姐妹为了钱杀了他们的弟弟，甚至焚尸，她们有罪，可是她们没有坐牢，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不是所有恶都能得到恶果，也不是所有善都能得到善报，可是我不后悔，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陆离笑了笑，才道:“我知道了，池大律师，您厉害，您伟大，可你现在在坐牢啊，怎么办？法院判了你正当防卫过当，滥用职权，两年三个月，比你预想的多啊。”

　　池震:“……”
　　平时看着陆离蔫蔫的，情商低不会说话的样子，结果每次跟他说话都能噎死他。
　　什么情况？！

　　池震懒得跟他较劲，对他说道:“我又不是辩护律师，我只是一个写稿的，那辩论的嘴也不长我脸上，怨得着我吗？”

　　说着说着，陆离的对讲机响了，像是又有案子。

　　池震懒散地坐到了床上，笑道:“都升副局长了，还接案子？”陆离皱了皱眉，一边起身，一边随口答了一句，“我不放心他们，只能跟去看看。”

　　他说完就要走，但还没走出去，就被池震突然叫住，“诶，陆离！瞒着我妈啊，千万别让她知道！”

　　陆离转身，对他笑了笑，“没这个必要，我可以随时提审你，你自己跟阿姨说谎去吧。”
　　池震忽然感觉到有靠山的好处，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这座监狱里，有帮过他的同哥，有陆子鸣，还有那个捅了他两刀的小混混，还有他们一起破获的案子的凶手……

　　这真是个好地方，锁住了所有的罪恶，挡住了所有的善良。
　　池震起身走到了餐厅，整座监狱里都知道他是刑侦局的人，在董令其的罪恶被公开了之后，也都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就没一个人敢拦他的。

　　他一个人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一眼扫到了二楼正在扫地的陆子鸣。

　　池震不自在地转过目光，姐姐不是他杀得，揪着他不放也没什么意义，况且这个人是陆离的父亲，看之前陆离的种种做法，陆离是很爱他父亲的，但是爱归爱，这么多年也没给陆子鸣走个后门，可见陆离是个半分不徇私的人。

　　这样正直的人，竟然给自己走后门，好歹他在监狱里什么都不用干……想想还有点小感动呢！

　　这么一看，陆离是认同他的做法，而且在竭尽所能地保护着他。

　　想到这里，池震发自内心的一笑。

　　不是假笑，不是应和，只是他们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