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台［重生］》拾茶

16、上台吧

　　每一场演出几乎都不太可能完美落幕，问题和事故不论大小，总会发生个一次两次，甚至可以说台前幕后的主创团队和举办活动的项目组中的每个人的必备技能都是“如何处理麻烦”。

　　演员失声、身体不适，设备故障，文件丢失......项目主管和郑方导演，再加上负责带队的孟清何，他们都觉得自己应该什么都见过了。

　　“临到上台撂挑子不干，敢让活动开天窗，我他妈还是第一次见。”掌握生杀大权的几位聚在后台的总控前，郑方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孟清何定的三分钟时限早就过了，第七个节目已经过半。户外演出场面混乱，白帆很可能借着观演的人群挤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再继续找人太不现实。

　　还有两个节目，顶天了就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决定对策。这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儿。碍于演员们的人数和水平，再加上要考虑到他们的体力和上妆速度，项目主管在和围炉敲定节目单的时候，每个节目的衔接都是严丝合缝的，几乎没法留出什么容错率。

　　白帆缺席的是第十个节目，处于整个活动的倒数第三首歌。学生演员们的状态已经开始下降，张枫他们这些懂得如何调整状态、分配体力的成熟演员们还需要在最后的合唱撑场子，几乎就没什么人选可用了。

　　这时，舞台灯光突然晃过了总控的位置，正好刺到了陆送秋的眼睛。陆送秋当时正在离郑方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绞尽脑汁安慰着明显已经节目凉凉的那位可怜的女生。

　　强烈的灯光乍一打过来，陆送秋猛地一抬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按理说他这算不上什么大动作，可偏生总控台位于暗处，气氛又压抑沉默，陆送秋整个人又暴露在灯光下。一筹莫展的那几位瞬间就注意到了几步开外的陆送秋。

　　孟清何立刻就有了一个大胆的办法。他马上转过头看向郑方，却见郑方也正目光灼灼地看他。多年默契之下，两人无需多言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不过，为了再次确认，郑方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他那首歌能上台吗？”

　　“没问题。”

　　时间所剩无几，陆送秋从来没有以一位演唱者的身份登台，郑方依然担心。

　　而孟清何看得懂他的担心：“但是我们现在其实也只能这么选择了不是吗？”

　　刚刚落在陆送秋身上的那束光早就已经转走，郑方和孟清何一起看向黑暗中身影模糊的陆送秋。郑方听见孟清何说：“他一定会紧张，但是没关系，有我。我陪他一起上台。”

　　随着他的话音，舞台灯光刷地洒下满场的蓝色，代表着冰雪的冷蓝色光芒也落了一些到后场的总控台附近。张枫带着一位女孩子，两种音色不同，但同样坚定有力的声音，把二重唱改编版的Let It Go顶到了临近尾声部分的最高潮。

　　郑方没再说什么，他也来不及在说什么。孟清何都没等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就把忽然被天降重任的陆送秋拉到了总控的电脑旁边，导入伴奏，核对液晶屏上需要播放的歌词，孟清何替陆送秋把这些细节全部用最快的速度跟项目组的技术人员敲定好。

　　随他吧，放手吧，随他而去吧。

　　起码孟清何不再总是拒绝对他朋友圈子以外的年轻人伸出援手了。

　　——

　　“化妆的工作人员还在对吧？”孟清何在技术人员导入伴奏和歌词的同时对主管姐姐发问。

　　“对，他们都还在三号帐篷里没走。”主管姐姐肯定答复。

　　孟清何立刻捏着陆送秋的肩膀，把着他就往三号帐篷急走。主管姐姐招呼一声，两个项目组成员也马上跟上孟清何。

　　Let It Go带来的最热烈的那一波欢呼声已经过去，下一首的前奏响起，第八首歌已经开始。孟清何和陆送秋坐上了一号和二号化妆台。

　　坐在化妆镜前，孟清何还在嘴皮子不停地安排：“简单化一下就可以，节省时间。歌曲里包含两位角色，陆送秋饰演绿皮肤女巫爱芙芭，你们准备的服装里能不能找出来绿色的男生穿的衣服，来不及搭配整套，找一件上衣或者外套出来给陆送秋。”

　　“那你的服装怎么办？”工作人员一边在靠墙的整排衣架里翻衣服，一边询问。

　　孟清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接脱掉被项目组逼着穿上的西装外套，一把将领带从脖子上松开拽下来，再解了一颗白衬衣的扣子，说：“我就这样吧。白女巫格林达，正经但是不严肃。”

　　很快，工作人员拿来一件豆绿色的上衣和一件颜色更亮一点的绿色外套。孟清何在镜子里瞄了一眼，说：“要那件外套。”

　　工作人员点点头，把豆绿上衣塞给身边的另一个人，自己拿好衣服等陆送秋妆发完毕。

　　陆送秋确实眉眼出众，天生适合舞台，舞台上能模糊人面容的强光，好像都不太能对陆送秋的俊朗起到什么削弱。化妆师上完底妆，只是简单勾勒，就已经宣告完成。头发来不及做大动作了，发型师用自己的魔法双手强行抓了抓，以求让陆送秋摆脱顺毛的乖顺，塑造一点能上台的精神气儿出来。

　　妆发完事儿，拿着衣服的小姐姐一把拎起陆送秋，眼睛扫描他全身，然后当机立断把他的棉质上衣的下摆塞了塞，牛仔裤的裤脚卷了卷，接着把那件绿色外套往他身上一套，袖子卷到手肘以下，最后工作人员满意地看着镜子里明显青春回高中时代的陆送秋，对着也已经完成妆发的孟清何示意了一下。

　　“辛苦了，可以给我们留个三分钟，让我们再顺一下歌曲吗？”

　　工作人员点点头，鱼贯出门，把三号帐篷留给了孟清何，以及在一通折腾下来还在懵头巴脑的陆送秋。

　　不怪陆送秋反应不过来情况，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他意识归位，他已经退无可退，被架在火上烤了。这么一回过味儿来，陆送秋的冷汗简直就要下来了。都没有提前预警，怎么突然要上台了。

　　陆送秋面对着化妆镜，透过镜子看着孟清何的眼睛。他手足无措，他第一次在上台前这么慌张。

　　孟清何也透过镜子看陆送秋，陆送秋的眼睛大而明亮，实在太会说话。孟清何伸手从旁边拽了一张小圆凳子过来放在身边，挥挥手让陆送秋坐下。

　　陆送秋于是端端正正地坐到孟清何的身边，两手握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孟清何把自己的手覆在陆送秋的拳头上，感觉到他在发抖，于是孟清何轻声说：“陆送秋，别紧张，放轻松。来，跟我一起深呼吸......好，我们再来一次......”

　　孟清何紧盯着陆送秋的表情，见他放松一些了，接着说：“这首歌你练了一周了，你对它已经很熟悉了。我相信你，我每天晚上都在听你磨这一首歌。它讲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她们因为对方而发生改变，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她们互相陪伴，她们一起变好。你不是孤军奋战，我会和你一起上台。”

　　陆送秋又一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他不再垂着眼帘，他抬起头直视孟清何的眼睛。

　　“我就在你身边，陆送秋，你可以相信我。”

　　小圆凳比化妆椅矮了一点，孟清何挺直后背，陆送秋微躬身体，这就使陆送秋稍昂着头，仰视着看孟清何。他们距离挨得近，陆送秋能看见自己的身影映在孟清何的眼睛里。

　　陆送秋跟着孟清何的带领开始回忆这一星期，歌里讲的是陪伴与改变，这一星期里陆送秋亲身感受的也是陪伴与改变。他以为自己一生只有跳舞这一条路可走，孟清何告诉他不是这样，演唱跳一体也可以实现；他以为自己跟不上节奏，完不成哪怕一首歌，孟清何帮他打开了深藏在他脑海里的那一点音乐底子。

　　孟清何拿出手机打开伴奏，他说：“第一句由绿女巫开场，她在对白女巫倾诉。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白女巫。”

　　“像我们昨天晚上那样。”陆送秋说话了。

　　孟清何一愣，继而微笑道：“对，像昨晚那样。”

　　——

　　工作人员敲门cue候场的时候，陆送秋和孟清何正在顺第二遍节目，两人同时起身，在去候场的路上也不停地默词对动作。郑方在台侧等他们俩，他还在琢磨，要是看见陆送秋状态不行他就直接把人扣下，直接踹孟清何一个人上台一人分饰两角。

　　郑方看到两人远远走来，只见了个人影，他顿时放心了。陆送秋被拽走时候的惊慌劲儿没有了，他正握着孟清何的胳膊专注地对词。两人在郑方身边停下，陆送秋疑惑，孟清何递了个眼神，郑方秒懂。于是他一步上前，给了小朋友一个拥抱。

　　“你大胆唱，台上有他，台下有我。”

　　上一首歌的演员下场，舞台暗下来。陆送秋跟着孟清何踏上三级铁网楼梯，站上了舞台。两人隔了一点距离在舞台中央站定，灯光师来不及给出合适的编排，只能在最开场给出一整台的简单白光。

　　灯光简单，大屏朴素，舞台空旷。

　　耳返里的伴奏响起。

　　陆送秋捏住话筒，下意识看向孟清何。

　　绿女巫要唱：I’m limited.

　　我被困住了，我被囚禁于此。

　　白女巫可以帮她。

　　台上灯光太强，陆送秋的眼里，孟清何的身影快要被模糊掉。

　　但他知道他在那儿。

　　下一秒，孟清何的耳返里清楚地传来了陆送秋稳而准的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