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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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陆送秋再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时候还是觉得尴尬到要脚趾抓地。他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怎么就这么毫无来由地相信孟清何，相信到可以花了一秒钟时间决定下车，一秒钟时间行动，再一秒钟时间跟他讲了自己想去做音乐剧。
特别莽撞。
陆送秋自己都是这么评价自己的。
孟清何是什么人啊，他凭什么愿意带一个认识加聊天也就一个小时的陌生人入行，或者指条明路呢？
陆送秋提了一句就后悔了。抱大腿，攀高枝。他给自己啪啪贴了两张标签在身上。他不齿这样的行为，可得到机会的诱惑太大，他想都没想就张了这个口。陆送秋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本来特别松弛舒适的气氛立刻变得黏稠凝滞。他能感觉出孟清何不讨厌他，或许还有些喜欢，但他亲手毁了这一点点好感。
孟清何在审视陆送秋，陆送秋不敢让自己的眼神在孟清何身上停留一秒。陆送秋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可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才能让气氛不至于更快降至不可挽救的红线。
孟清何的手机救了陆送秋一命。它响了。手机那边的人似乎在问孟清何怎么还没到，孟清何在安抚他。
陆送秋见着孟清何的注意力不在他这儿了，便匆匆道了个别，然后他趁着夜色借着昏黄的路灯踏着被他一脚踩碎的梦临阵脱逃了。
——
那个晚上的这么一段故事，陆送秋后来跟谁都没讲过。知道这事儿的就只有两位当事者和那盏路灯。
所以，三天后的周二，当裴疏岳敲开陆送秋宿舍的门，当陆送秋同时收到孟清何的微信好友申请，全宿舍的人——正纠结要不要回家的陆送秋、返回学校要赶在图书馆闭馆前还书的梅征，以及在和导师商量怎么拿巡演成果兑学分的言臻和辛明，都被吓了一跳。
“大，大明星啊！”梅征开门之后，磕磕巴巴地向裴疏岳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想起来问问这人为什么要来他们的小破寝室，“你是来找谁吗？”
裴疏岳走进屋里，对陆送秋说：“我找你，陆送秋。”
接着，他消化了四人份的疑惑视线，伸手指了指陆送秋的手机，继续说：“你最好先看一下微信，孟清何说他加你好友了。你先听听看他怎么说。”
陆送秋立刻打开微信，果不其然看见了新的验证提醒。点开界面，设置备注，通过验证，行云流水。接着，他眼巴巴地看着“您已添加了孟清何，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这行系统提示。陆送秋在想要不要先打个招呼。
他找了一张最常用的猫咪探头表情包发过去，在下边正儿八经接了一句“孟老师，你好”。
一张表情包和一句话发送成功，微信聊天框最上方的备注栏立马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孟清何：现在方便打电话吗？
陆送秋马上回了一个[猫猫点头]。
微信电话接通，陆送秋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又说了句“你好”。
然后他就听见孟清何在笑，有点无奈的声音连同嘶哑的电流声一起大喇喇地往他耳朵里钻。
孟清何同样道了声“你好”，接着他略微抗议着提了句小要求：“那天晚上你听都不听我就直接跑走了，我就没和你说。你可以不用叫我孟老师，老师的责任有点大，你这么叫我我很有压力，我不想和朋友相处的时候都像是在上课。”
“朋友？”陆送秋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
“对，我想把你当做朋友，或者说我绝不想让你在我面前把自己摆在学生的位置。你可以像裴疏岳一样直接叫我名字。我也就比你们大七八岁，没关系。”
“哦哦好。”陆送秋懵了吧唧应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已经跟梅征聊开了的裴疏岳，跟孟清何说，“裴疏岳来找我了，他现在就在我宿舍，但是他说我要先跟你聊聊。”
“他已经去找你了吗？动作真快。”
陆送秋捏着手机，又兀自紧张起来，并且独断地认为这通电话可能不太适合给朋友们听到。他环顾了一下宿舍每个角落，选定了阳光明媚的小阳台。陆送秋打开门，进了他们学校宿舍配备的那个一人足够两人嫌挤的阳台，他把手肘抵在铺着白色瓷砖的阳台边上，仔细听着电话那边的动静。
孟清何像是也换了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陆送秋能听出来孟清何那边隐约的人群声逐渐变轻，现在只能听见听筒那边传来孟清何的呼吸声了。
陆送秋忽然想起不顾朋友率先脱单的梅征说起来的一个神奇理论。
梅征说：“听听呼吸声有助于放松紧张心情，这事儿以前我真的不信。但是有一天，我们家小仙女来排练室等我，我当时因为一个总是倒腾不清的动作真的濒临爆炸边缘，就知道闷头练习，忘了小仙女还在。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看见她靠着我们那个大镜子睡着了。我过去想喊她的时候，听见了她睡着之后的呼吸声，当时我就觉得我那点儿气，那点儿压力消失了一点点。”
言臻那时候还嘲笑他：“那哪是呼吸声让人放松心情啊，那是因为她是你们家小仙女啊。”
陆送秋对这一神奇理论完全不信，他认为这太过离奇。喘个气儿谁不会啊，说得这么玄玄乎乎，跟灵丹妙药似的。
但是现在，在阳光明媚的小阳台上，陆送秋隔着电话听着孟清何隐约传来的呼吸声，竟然有点儿信了那条梅式理论。呼吸声令人放松心情。
并不知道自己具有神奇功效的孟清何总算说起了正事。
“刚才我提过说那天晚上我是想给你个答复的，结果你跑了。你走了之后我也在想你的事，虽然你当时没把事情完全说明，但是我也知道你是想问我能不能帮你找个门路什么的。”
陆送秋听到这儿，刚缓和下去的心情马上又炸起来了。他没想过孟清何就这么自然而然不太在意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接着孟清何又说道：“如果那天晚上你这样跟我提出来的话，我会立刻拒绝你。我没有这么喜欢结交人脉，认识的人不多，更别提有什么能帮你转专业到音乐剧系的门路。什么样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这是我的行事准则。我只是一个混剧场的，我的手伸不到学校那边。”
陆送秋的心已经被孟清何说得凉透了半截。他无措地动了动嘴唇，想说自己不是想让他把自己插到系里去，想说自己是想问问他应该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去准备去努力，想说自己是想以后成为他那样的人，甚至想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有股莫名的信任。
陆送秋几乎掉下眼泪来。他不怪孟清何会这么想他，可能从孟清何在圈内有了名气以后，旁敲侧击想要借势的人只会多不会少。陆送秋自己就经历过这样的事。备考期间，他们那个神仙人脉的音乐老师本来帮他报名了一个口碑极好的表演老师的培训班，但是在开课前一个晚上，他被通知自己的名额被顶掉了。音乐老师没跟他细说，还是卓方燃后来偶然间知道了当时顶掉名额的是个高官家的女儿。
陆送秋无比讨厌这样的不可言说，但他心里却仍旧克制不住地滋生了一点念头。他想：如果陆依然支持我学表演就好了，如果她像杨叔叔一样支持我去艺考就好了，我妈妈有钱，我继父有钱有地位，只不过我亲妈不愿意帮我铺路。
所以他当然不怪孟清何会把他想成这么不堪的样子，毕竟他那天晚上什么真正的想法都没说出口。陆送秋几乎抵御不住自己那颗已经开始泛酸的心脏，他小小地抽了一下气。
孟清何立刻止住了下一句话的话头，他察觉到电话那边的男生呼吸节奏有些乱了。他不否认自己刚刚那段话意有所指。孟清何清楚地记得路灯下男生的那双闪着光的眼睛，也清楚地记得男生在昏暗的车里对他那一个救场动作的剖析，他清楚地记得男生慌乱跑走的背影，和裴疏岳末场《雷雨》散场时留在他脑中的那个舞蹈系男生的背影重合。
孟清何看见了陆送秋的对于舞台的灵气和敢说敢做的勇气，但也看得见陆送秋的莽撞和急功近利。
那晚之后，孟清何想，如果那天他遇见的不是我怎么办。各种不好的结局杂乱地出现在他眼前。孟清何很怕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发生在陆送秋身上，于是孟清何考虑再三，决定帮他一把。
但是首先，孟清何要让陆送秋知道他那天晚上随便就对一个有点话语权的陌生人寄予希望实在是件太过疯狂的蠢事。
——
察觉到陆送秋心情不佳，孟清何软下语气：“专业你要自己考进去，我确实帮不了你。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接触一点音乐剧的机会。暑假你可以来观摩一个演出。我朋友的剧团接了一个文旅局牵头的街头消夏演出，他们定的是音乐剧片段串烧，你们学校音乐剧社有参与。社长不是本地人，回老家了，我参与指导，副社长带队，他答应了可以带你。”
“音乐剧社副社长？”
“他现在就在你宿舍呢。裴疏岳，副社长。下午他就要和我们碰头，你可以和他一起来，如果你愿意的话。”
陆送秋猛地转身穿过阳台的玻璃门往屋里看。裴疏岳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就顺势朝陆送秋挥了挥手。
“你来吗？”孟清何问。
“我来！你等我！”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电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