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语》唐竹英

5、第五章

　　开始，大家都把包子当早餐，渐渐地，也有人把包子当中餐和晚餐了。包子铺店面加宽以后，有了桌椅可供歇息聊天，赵忱就又想法加了一些食单，如豆浆、牛奶、稀饭、鸡蛋、咸菜汤、豆腐干、折耳根、卤鸡腿、海带丝等，来店里吃包子的人，可以点几样食物坐下来慢慢品尝，还可以边吃边刷手机屏，店里提供免费wifi。这样，中午也有人来光顾店子了，大家点两个包子，点两样其它的，个人消费少则几块钱，多则十几二十不等，慢慢品尝慢慢聊天，气氛相当不错，简直有了人家肯德基的样范。不久，晚餐时分也有人来光顾了。晨记包子不再只做早晨的生意，变成了整天营业；不只做铺子点的生意，还在别处设了临时摊点。生意一时很是红火。
　　可是，李季有点吃不消了。他又觉得人手不够。这时，赵忱又给他推荐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在超市卖猪肉的全家福。全家福是个才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因为名字的原因，大家都取笑他，大学四年过得很是窝火。毕业后，他应聘过很多工作，但都没有成功。不得已，进入超市做了一名仓管员，月薪两千。当他看到超市鲜肉摊的女店员剁肉很是吃力时，主动向经理提出和她交换岗位，得到经理的批准。从此，全家福就开始了卖肉、剁肉的工作。别看剁肉这门活，除讲力气外，还得讲究技巧。全家福练好力道后，就又开始追求技巧上的突破。经过钻研和实践，他把剁骨切肉的技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顾客们觉得，看他切肉像是在欣赏一门表演艺术。这也是新超市开业后不久，旧超市的生意又重新好起来的原因之一。
　　然而，那么具有敬业精神的全家福最近却被超市开除了。
　　那天，赵忱去中心市场采购食材，发现全家福居然在那里摆了个肉摊子，做的虽然还是剁肉、称肉、卖肉的老本行，但是生存环境却差了不是一点点。全家福见了赵忱，腼腆地笑笑，赵忱决心照顾他的生意，于是，就在他那里称了做馅的精肉。“你怎么会离开超市呢？”赵忱问道。全家福仍旧腼腆地笑道：“被开除了呗。”“你怎么会被开除？”“因为打架！”“你和谁打架啦？”“同学！”“同学？”
　　“是的，有两个大学时住同一宿舍的同学来超市购物，看到我在卖肉就嘲讽挖苦我，仍像当年一样，丝毫不给人留自尊，我气不过，就放下屠刀，跃过桌台，揍了其中一个同学，另一个同学上来帮忙，我打不过，就返回桌台操起了屠刀，把他们吓跑了，他们一边跑还一边喊杀人了杀人了。那事儿闹得还挺大，老板都知道了，然后，扣除了我全部的工资，还开除了我。说实话，我到这里来也还是给别人打工，我根本就没有本钱，是的，连租个摊位的钱都没有。”
　　全家福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说：“赵姐，听说你在对面包子铺做事，你怎么突然就想去做包子了呢？那是女孩子能坚持做的活计吗？人说那包子铺的老板娘都吃不起那个苦跑掉了呢！”赵忱笑笑道：“做哪行不苦？要挣钱，要求生存，要谋幸福，不吃点苦行吗？在超市做收银员就不苦？一个月就两千的工资不说，还得每天八小时不动地站在那儿，还得面临弄错钱被处罚的后果，甚至还会被歹徒盯上遭遇生命危险。你能说那不苦？现在我在包子铺做得好好的，上个月李老板给了我三千二的工资，这比在超市做收银员强多了，还包一日三餐。你知道姐自离婚后一直是单身，寂寞着哩，没人说话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现在，每天人来人往，招呼这个招呼那个，与人打交道的机会多了，说话的机会也多了，大部分时间呆在店子里，寂寞的时候就少了，我也不用再自言自语自说自话了，这不挺好吗？”
　　赵忱说完这话，才发现全家福已经在给别的顾客称肉了，刚才这番话还是自言自语。她不禁捂嘴笑了。“姐，你笑什么？”全家福把肉给顾客装好，收钱找钱擦手说好走，再回头来与赵忱说话。赵忱道：“姐笑自己呢。”她看了看全家福剁好的肉沫又道：“你还剁肉丸子呢？”全家福道：“有个女孩子想自己做饺子吃却嫌剁肉馅麻烦，就给我加了两块钱要我给她剁好，过会儿来拿，那两块钱还得交给老板哩。”赵忱就说：“那你还不如不收她的钱，做个人情。”“也是哦。”全家福道。
　　现在李季一说人手不够，赵忱就想起了全家福。她去中心市场给全家福说了这事，全家福竟应承了。他辞职后，就加入了晨记包子铺。他一看那包子铺的名字，就笑了，对赵忱道：“姐，这铺子的名字里有你呢？”“胡说，怎么会有我呢？”全家福道：“这让我想起了京东。”赵忱道：“哪个京东？”全家福道：“就网上那个京东，据说公司名字是那老板和她初恋女友两个人名字的组合呢。”经全家福这么一说，赵忱的脸就红了。她看了一眼李季，他也正看向她，她就把头低下去了。不过，这店名又不是李季自己取的，是陈教授取的，人家或许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呢？晨记包子，意思也许就是早晨记得吃包子呢。
　　赵忱看人的眼光不错，自从全家福加入以后，包子铺的工作效率就更高了。他勤快、心细、肯学、踏实，剁肉馅的水平简直本城无人能比，尝过他剁的肉馅的顾客再去吃那些碎肉机绞的肉馅，顿会觉出其中的味差，全然不是一个味！何况人们还怕别人在碎肉机里加入淋巴肉呀，死猪肉呀，纸板假肉呀什么的，吃着都生疑。晨记包子铺就不同，人们可以看见全家福现场剁肉，那食材可都是看得见，闻得着的。李季当着众人的面把那货真价实的细沫鲜脍包进去，再放进蒸笼里蒸，随着第一股蒸汽涌出笼，大家的食欲已经被成功撩拨起来。人们开始排队买包子，排了长长的队。全家福、张大嘴巴、赵忱都学会了包包子，且包得和李季包的差不离。只有面粉发酵技术没人学得会，李季也没教。大家都懂行规，也没人强求李季教。李季包子口感那么好，与李季的发酵技术有绝对不可分割的联系。
　　晨记包子铺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这与李季的人品也分不开，大家都信奉好人品即好商品、好人品即真商品的真理。无论李季做的是哪一种馅的包子，大家都不怀疑他会掺假，也都不会担心卫生问题，都吃得很放心。
　　陈教授和刘大光是这里的常客，二人早由言语龃龉的冤家对头变成了好朋友。一有时间，就相约来晨记包子铺坐坐。陈教授还会喝点小酒，刘大光要开车就只能喝豆浆咸菜汤之类的。两人总有聊不完的天。陈教授讲他的人生哲学和古今中外的丧葬知识，刘大光就扯他的家庭老婆和开车遇到的各种奇人怪事，然后，又聊李季的成功之道和婚姻爱情，扯着扯着就把李季和赵忱凑一块儿去了。
　　赵忱对李季是很有好感，但是，人家李季是有老婆的，虽然那女人跟着别人跑了，可是，没离婚，迟早都是要回来的。李季把这包子铺开在这里，不就是为等她的老婆吗？
　　他们聊着天，时而看看赵忱，时而看看李季，两个人对待顾客的方式是那么地相似，连微笑都如出一脸。“太有夫妻相了！”陈教授感叹道。“可是，赵忱常常偷看李季，李季却从来没去看赵忱哩。”刘大光小声嘀咕。“火候还没到，得等！”陈教授抿了一小口酒，带点神秘色彩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