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可将酒进》咬咬本咬

2、第二章 淮南书院（上）

　　淮南，是北朝南边最为富庶之地，商贾世家云集，在此处有着便于运送货物到北朝各地的运河，丰富的水运资源以及丰富的物资都使得这里经济愈加得到发展。这里的景观也是雅致之极，春日里花开得漫山遍野艳丽夺目，夏日里藕塘清凉舒爽，秋日里虽没多得延伸到天边的红叶但秋日和冬日却依旧满山翠绿。不少公孙世家都会在北方银装素裹之时来淮南度一个暖冬。

　　宋家是淮南的一户商贾之家，有着近百年从事酒业的历史，宋家经营着淮南的多家酒肆茶楼，酒肆茶楼被宋儒林经营得有声有色，但宋家最为出名的还是宋家独家制作的酿酒。宋家也勉勉强强称得上淮南商贾中的世家大族，可和淮北帝都那些商贾们自然无法比拟。

　　在一次王爷南巡期间宋家的十里桃花被穿着便服前来酒肆喝酒的王爷下令买断，给了一大笔钱财让宋家在淮南站稳脚跟，取那一批十里桃花进行上贡，并让宋儒林再也不得售卖此酒。那时候宋家的酒可是威震了一方水土，十里桃花再也入不得平常百姓家，但人们争相购买宋家的其他酒类就为了能品尝到虽不是十里桃花，但同样是宋家所制作的酒，那时候的宋家一下子便被捧上了天际，可后来宋家一直因再没有能撼动淮南乃至京城的酿酒而发展平平，如今宋昀瑾喝的桃花酿是十里桃花的低配版，据说那批十里桃花每一坛打开都能香彻十里，桃花也是桃园里刚盛开便摘取的最娇嫩欲滴的桃花鲜花瓣，便得名十里桃花。

　　可是那批十里桃花已经是老爷子去世前便酿下的了，谁也不知道十里桃花的真正配料是什么，又是怎么酿造的。宋老爷子直至到离世也信守承诺不再造十里桃花，更没有把十里桃花的配方公诸于世。宋儒林一生想造出与十里桃花相接近的桃花酿，用以重振宋家淮南第一酒庄之名，以及趁机把宋家的家业扩张出去，这新造桃花酿便是宋儒林的第四次作品，酒的烈度是够了，但是香味似乎还不够，离传闻中的十里桃花还是相差甚远。

　　“小姐，你怎么又骗奴婢呀，你这三天骗奴婢两回，奴婢下次可再也不信你了。”环儿拿起雕花圆木桌上的蓝釉彩茶壶，为宋昀瑾倒上了一杯茶，环儿蹙眉嘴里嚷嚷道，手下却是不停，从一旁的食盒中取出一碟淡绿莹润的绿豆糕和一碟米白中镶嵌了点点金光的桂花糕摆上了桌上。一时之间绿豆的清香与桂花的甜腻萦绕一室。

　　宋昀瑾似乎在寻思着些什么，对环儿的话置若罔闻。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突然一拍大腿，表情似乎带上了一丝痛心疾首，“哎呦坏了，我娘方才说我爹前天便给那书院老头子送酒过去打通关系了，那就是我爹这次因我醉酒罚我去书院只是是为了找个名目来讹我，他就是看准了我会去偷喝也看准了我会喝醉。这姜还是老的辣，我怎么就这样被他算进去了。”

　　“小姐你也怨不得人，你自己不争气呢，老爷就是看准了你的脾性才能找着理由。”环儿嘟起嘴，小声反驳。“好啊你，还会驳舌了，我就是太宠你了，信不信明儿我让守宅门的临哥哥调来这边看着你？”宋昀瑾看着环儿满是调笑。“小姐，你怎么知道…”“就你瞧他那眼神跟我瞧顾二公子那眼神一模一样我还能不知道吗？不过你说那福泽酒楼的丫头书法就这么好？她不过也只是在学堂上过不到几天的课，怎么就能得到顾二公子的夸奖了。”

　　“小姐，福泽酒楼大小姐的生母可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庶出女儿，他们家下南边的时候看上的福泽酒楼老爷，因为是庶出的女儿才允了这头婚事，虽是庶出，但是京城小姐们的教育可不是淮南的教育能比拟的，淮南怎么说也只能说是市井之地。人家生母亲自指导呢，再加上夫子的教导，这山鸡当然也能变得跟凤凰一样不是。”

　　“行，那你给我备好明儿去学堂的物事，我就不信我宋小二比不过那位。”

　　淮南书院在城东的玄武大街，而宋家在城南，马车相去也要约莫半个时辰。宋昀瑾和环儿拿上了书本和一些必要的物事便早早起程，马车上宋昀瑾正趴在环儿的肩上呼呼大睡，环儿则也在打盹，只听车夫长吁一声，竟是提早到了。环儿推着宋昀瑾的肩膀，小声叫道：“小姐，到了。”宋昀瑾依旧睡眼惺忪，抬手揉了揉眼睛，伸手掀起车上杜鹃绣纹桃红的帘子，看着紧闭的书院大门便又放下了帘子。

　　“淮南书院”四个大字的烫金牌匾龙飞凤舞地挂在大门上方，紧闭的朱门旁是青色的石柱，诗书气派尽显。宋昀瑾双眼一闭又躺回了环儿的怀里，“这不还没开门吗，来这么早是要作甚。”“是小姐你昨夜里跟我说要想拔得头筹就要早早到书院，尽管以后您学业不佳但态度倒也是挑不出毛病的。”环儿继续推着宋昀瑾，“小姐，我知道让你这么早动身去学堂是苦了你了，所以我特地备下了你最爱的玫瑰绿豆饼，趁着书院还没开门要不你就先吃一点垫垫肚子也长长精神气。”

　　宋昀瑾摆摆手，直起了腰，硬气地说：“不了，我来这就是要学着收心养性过一下苦日子的。”于是便探出身子，环儿看宋昀瑾欲要下车，赶忙先下车扶着她，又顺手从车内拿过装着书和笔的木制学箱。“小姐，这还没开门呢，何不在车内再待多一会儿？”“再待我怕我又会睡过去，一会上课显得昏昏沉沉就不好了。”

　　宋昀瑾看着四下无人，三两步走近了门，小脸凑近了那一丝门缝，使劲往门缝里瞧，“小姐，你在看什么呢？”“傻丫头，我在看这周围有没有人。”宋昀瑾站在书院前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坐在马车里颠簸了半个时辰真是坐得腰都疼了，宋昀瑾平日里很少坐马车，也很少往城东这个方向走，所以一时半会还不能适应坐马车的感觉。

　　“据闻宋二小姐就有扒墙根的做派，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一声轻飘飘的男声传入了宋昀瑾的耳朵里，宋昀瑾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位公子哥儿打扮的男孩子摇着折扇慢悠悠地朝她走来。宋昀瑾眯着眼看着这位公子哥，不怒反笑。

　　看着他一身墨绿祥云锦绣绸面衣袍，袍内露出银色牡丹花镶边，腰系玉带，手持一把象牙白的折扇，但折扇上居然写着潦草的四个字“不枉风流”。宋昀瑾看着来者这般穿着对他更是厌烦，同样人靠衣装马靠鞍，怎么这人穿得再雍容华贵还是改不掉他那土财主般的气质呢。

　　宋昀瑾看着顾越，换上了一张巧笑倩兮的脸，声音温温柔柔似是关心：“怎么，这大冬天的没把你冷死吗？还用得着扇子呢？”

　　“你这个商贾人家你懂什么？就你这没个女孩子样还来挑我穿着打扮的刺儿？”顾越“啪”的一声收起打开的折扇，对着宋昀瑾怒目圆瞪，“昨儿我就听说你会来淮南书院，今儿一见这大清早的还在书院前伸懒腰，睡不够就回家吧。你是大家闺秀，你就该去学学如何当一名大家闺秀，来书院凑什么热闹呢？那些诗词歌赋你倒是听得懂吗？”

　　“你……”宋昀瑾挽起了袖子正想冲过去教训顾越一顿却被环儿死死拉住，环儿使劲向宋昀瑾使眼色，宋昀瑾看着环儿意有所指的方向，只见一位妙龄女子穿着一声鹅黄轻纱长裙，漆黑乌亮又如瀑布般的长发被一支典雅的木簪子轻轻挽起，长裙很好地勾勒出她婀娜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气质有如清水芙蓉，眉如远山，小脸更是白里透红，朱唇轻启：“顾三公子好，宋二小姐好。”

　　眼前这人就是城东福泽酒楼的千金王明雪，看着她一改惨白的妆容变成了如今清素淡雅的妆容却是有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觉，面前之人比起往日多出了分清丽，看得宋昀瑾居然感到自愧不如。王明雪年龄和宋昀镇、顾廷相仿，身高和身材自然发育得比宋昀瑾好上许多，看着王明雪微微胀起的胸脯又看看自己平平的前胸，又看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王明雪，又想到昨日娘亲说顾廷夸了王明雪书法的事，宋昀瑾松开了挽起的衣袖，想找顾越麻烦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此刻的宋昀瑾就像是被雨打了的芭蕉，也像一株焉了吧唧的花儿。

　　“王小姐好。”顾越收敛起对着宋昀瑾龇牙咧嘴的模样，朝着王明雪礼貌地问好，顾越虽是和宋昀瑾同岁，可是身高也是跟王明雪差不多高，在他们两之中宋昀瑾就是个小矮子。

　　唉，这下好了，情敌和仇人都齐聚一堂了，而且因为身高原因自己也落了下风，又想到要跟这两位在学堂朝夕相对，宋昀瑾突然就想上马车叫车夫掉头就走。她不是怕输，只是想到这漫漫长日要他们作陪就有点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