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积分》君呒

2、同居

　　那双抓着小白绒骨节分明的修长右手的主人，不出意外的话会成为她携手一生的人。
　　出了疗养院，解百忧慢半步地跟在何昀川身后，极力消化着这一个星期里发生的事：
　　在老人离开后，次日解百忧便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声称是昨天那个杨奶奶的孙儿，解百忧当然记得那个清澈的少年，在对方列举了一串与他结婚的好处后，解百忧云里雾里地点了头。于是一个电话后，解百忧就捡了一个便宜老公，划掉，高富帅老公。
　　“奶奶这些年病情越发不稳定了，我想让她开心。你是她故人的家人，我想如果对象是你的话，她会更开心。”在被问及为什么会选择她时，电话那端的人不紧不慢地说，仿佛结婚这件事只是用来取悦他人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外婆不在了，解百忧什么都没有了，她不介意自己成为别人借以表达孝心的助力。更何况，那个人是她少年时期一见误终身的“杨过”。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古人诚不欺我。
　　“那我们现在去你学校收拾东西？”何昀川系好安全带，抬头对后视镜里发呆的人说道。
　　疗养院的这片草地真不错，外婆在的话一定特别喜欢。这栋楼太大太空了，外婆不喜欢，那棵歪脖子树嘛，可以绑个秋千，那块空地可以种点小蔬菜...嗯…解百忧在心里暗自盘算。
　　“百忧？”何昀川侧头又叫了一声。
　　“嗯？”解百忧方回神：“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走神了。”解百忧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
　　“没事，我们现在直接去你学校？”
　　“去我学校干嘛？”解百忧心道不好，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挂科请家长。
　　“同居。”何昀川单手转着方向盘，车平稳地向山下行驶。
　　刚刚那个两个字带来的震撼久久没有散去，解百忧摸了摸脸，唔，热腾腾的触感。
　　“你不必紧张，我们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其他的照常，奶奶虽然身在疗养院，但她要是想查，任何事都瞒不过她的。”何昀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了，对于同居这件事，别再打敷衍了事的算盘了。
　　“唔。”解百忧含糊地应了一声，心下在暗自祈祷南南在住处。南南全名付南，是解百忧的大学同学，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大三起两人就从宿舍搬出来了，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相比解百忧的心细，南南就粗枝大叶许多。尤其是长达一个星期没有解百忧这个管家婆在，公寓里定是惨不忍睹。没洗的衣服和臭袜子被塞在沙发底下、垃圾桶里的果皮纸屑满到溢出来、花色各异的泡面盒子和外卖盒子里廉价的油漏到了地板上...解百忧甚至给这个画面补几只苍蝇...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偷偷看驾驶座的男人——清风霁月。这个男人与自己那本就不大现在还可能一团糟的公寓会是怎么个格格不入法，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
　　与何昀川同处一个封闭空间时，解百忧连呼吸声都控制在尽量减少存在感的度量内。为了联系到南南，解百忧使用了所有除打电话外的社交工具，甚至连两人为了方便分享音乐而互加好友的某音乐平台都没有放过。可是每条“收拾公寓与收尸，速择”发过去后都石沉大海。解百忧很绝望。这样的绝望一直持续到了这场她视为刑场的目的地。尽管她已经故意指错路带着何昀川绕了两圈来拖延时间了，要不是何昀川意识到“这里我们刚刚是不是走过了？”她可能还会绕第三圈。解百忧懊悔，实不该以己路痴之脑度人。
　　“我很快就收拾好了。”解百忧想，他这样聪明的人，肯定能读出来她不想让他上去的言外之意。
　　“好。”何昀川果然点点头。
　　解百忧如释重负，一蹦一跳地上了电梯。
　　一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酒味，没有开灯，窗帘紧闭着，看来南南不在，解百忧缩了缩鼻子，摸索着开了灯。
　　果然和她想象中相差无几，解百忧环视了一圈，发现了瘫在地上的付南，她头在地上，一只脚搁在沙发上，另外一只则蜷在被堆满了泡面盒子的茶几上唯一的空地处。
　　“南南你怎么回事啊？”解百忧赶紧把她扶起来放到沙发上。
　　“咦，忧忧老婆是你吗？你回...嗝...回来了。”付南打了个酒嗝，又歪头欲睡过去。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解百忧把她的头扶正，又给她灌了一杯水。
　　“他不要我了，死渣男，死方年，呜呜呜…他凭什么甩我，要甩也是嗝...我先。”清醒了一点后付南呜咽起来。
　　方年是？解百忧仔仔细细在脑袋里扫描了一圈没有捕捉到有关这个人的任何信息，她依稀记得，一个星期前，付南的男朋友不是叫于什么来吗？又更新了？
　　“我很差劲吗？老娘这么美...嗝...方年他居然说我水性杨花…呜呜呜”付南把脑袋换了个方向，头枕在解百忧肚子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接着哭诉：“我哪里水性杨花了，我跟他在一起之后把微信上面的帅气哥哥们都删掉了，我退步还不够大吗…嗝...”
　　以付南换男朋友的速度来看，她配得上这个词，但是解百忧知道，付南在私生活方面还是很有底线的。
　　“南南大美人最好了，是于...呸方年没眼光。”解百忧揉了揉她的脸，把她的头移到沙发上，站起身来：“乱成什么样子了这都。”说罢蹲下来收拾起来。
　　“我妈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换得勤可不就是为了从坏东西里面挑一个不那么坏的东西出来...呜呜呜…”付南又哽咽起来：“方年就是不那么坏的东西，他牵个手都会脸红，可是他不要我了…不对，方年才不是东西呢，他是好男人...”说到情深处，付南开始语无伦次起来，解百忧拿了个毯子给她盖上，一边应付沙发上小朋友似的付南，一边收拾残局。
　　在把最后一袋垃圾放到门口时，正巧碰到了出电梯的何昀川，四目相对，解百忧这才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没接通，我以为你需要帮助。”何昀川见她一脸震惊，解释道。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我上来多久了？还好我收拾好了…他该不会以为这些垃圾都是我产生的吧？解百忧内心弹幕奔腾起来。
　　“我手机调成静音了，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解百忧赶紧请他进去。
　　“没事，不急。”何昀川很快将这间不大的两居室扫视了一遍，目光锁定在沙发上躺尸的付南。然后，眉心微蹙。
　　“噢她...她是我合租的室友，也是我的好朋友，昨天晚上喝多了。”解百忧边解释边观察他微表情的变化。好像眉头拧得更紧了。“她...她平时不这样的，因为失恋了可能有点难受就借酒浇愁了，我...我们都是五好青年的...”解百忧你说的是人话吗？
　　“要我帮忙把他抬到床上去吗？这样睡容易着凉。”何昀川接过她那一团乱得没逻辑的诡辩。
　　“没事没事，她睡眠浅，我等下给她加个被子。你先坐，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解百忧胡乱将衣服塞到箱子里，又给付南留了条。怕行李箱的轮子声响吵到付南，干脆整个拎起来，嘶，真重。解百忧打消了一只手拎的念头，另外一只手正打算附上来，突然手下一轻。
　　“我来。”何昀川接过了她手中的箱子，他波澜不惊的面部表情让解百忧觉得他甚至可以单手拎起箱子再抡两个圈。
　　“谢谢。”原来这就是有对象的感觉啊！单身二十二年的解百忧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