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积分》君呒

1、结婚

　　解百忧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托付了终身，手上的红本本还没捂热，若不是南川无法让人忽略的高温在提醒着她，她倒真真有些觉得这是梦了，而此时，她名义上的丈夫，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接电话。没进盛夏，阳光已经很毒辣了，有几片没来得及长开的叶子疏于职守，没将这片阴凉织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站在香樟树下，正好透过来的阳光打在他脸上。解百忧对她片刻失神的解释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似乎是挺重要的电话，他打了近十分钟了还没有结束的意思，离她最近的阴凉被他占据了，解百忧干脆就站在原地剥指甲。
　　“怎么不去车上坐着？”是他的声音。这是她与他单方面的重逢后，何昀川主动跟她讲的第二句话。
　　“等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有风吹来，解百忧用手压了压裙角。
　　“我的疏忽，抱歉。”何昀川看了看腕表，他的电话大概打了二十分钟了，傻姑娘就真等了二十几分钟。
　　车停在不远处，何昀川绅士地为她开了车门，确切地说，后车门。
　　两人沉默无言。“这个温度合适吗？”何昀川调了调空调度数，扭头问她。
　　“可以。”解百忧点点头，系好了安全带。
　　何昀川开车很稳，加上合适的温度，困意很快袭来。解百忧微靠窗边浅眠。
　　“送你去学校还是......”透过后视镜，何昀川发现小姑娘已经睡着了，眉头皱得很紧。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又将空调调高了些，关了音乐。
　　解百忧醒来的时候身上还盖了条毯子，驾驶座早已没人，揉了揉眉心，折好身上的毯子。何昀川在车门不远处，倚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右手夹了一支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烟灰。解百忧正想叫他，却一时不知道该唤作什么，于是下了车，走到他身旁。
　　“醒了？”他掐断手里的烟头，扔进了最近的一个垃圾桶：“这是在半山腰。”见解百忧一脸疑惑地打量四周，何昀川解释道：“奶奶的疗养院就在前面，她打电话催我好几遍了，说让我带你去看她。”
　　“抱歉，好几天没有合眼了，所以刚刚不小心睡着了。”解百忧是当真不好意思，他那么个日理万机大忙人，她却十分不懂事地在他车上睡觉，占据他的时间。
　　“没事，走吗？奶奶在等我们。”何昀川穿上臂弯里的外套，为她打开一旁的车门，这次，是副驾。
　　见他不愿多言，解百忧也没有再多问，乖乖地坐在他旁边。
　　疗养院很大，倚山傍水，资本家果然财大气粗，解百忧如是想。
　　奶奶在院子里看书，见他们俩来了，高兴地不成样子，拄着拐杖去大门迎接。
　　“奶奶好。”老人颤颤巍巍朝他们走来，解百忧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下意识地去搀老人的胳膊，奶奶紧紧地拽着她的手，好生欢喜。“可把忧忧盼来了。昀川，以后要多带忧忧来看我，知道吗？”
　　“您好好养病，我们每周都来看您。”何昀川不紧不慢地转移了话题。
　　“行，我啊，争取再多活几年，等着抱重孙了哈哈哈哈。”念及于此，老人因病痛久无气色的脸上泛起了血色：“昀川，来，把你们的结婚证给奶奶看看。”解百忧从包里拿出结婚证，双手递给奶奶。
　　“瞧瞧。”老人的喜悦溢于言表，指着照片给随身的看护分享。
　　“小少爷和小姐真是男才女貌，佳偶天成。这以后的宝宝啊定是跟个洋娃娃似的。”看护的一句话将老人奉承地合不拢嘴，却让照片上的当事人很是尴尬。
　　“昀川，打算什么时候把婚礼给办了啊？”其实三人心知肚明，两人并没有感情基础。
　　“我......觉得这个不急，婚礼的事我想等我毕业了再办也不迟。”解百忧抢接了话。
　　“忧忧说的是，这人已经是咱们何家的了，跑也跑不掉了，婚礼可以先延期，但是同居的事可不能拖了啊。”这下解百忧果然想不到借口了，把目光投向和何昀川，后者从容不迫地应下了。

　　一年前解百忧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抚养她长大的外婆，在小院里左邻右舍的帮助下完成了奶奶的葬礼后，她孑然一身离开小院开始了新的生活，与那些所谓的有血缘关系却在她们家需要帮助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的亲戚们断了联系。一心一意扑在学习和兼职上面。
　　很平常的某天，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那天兼职咖啡店的老板让她提前下班了。锁好了自行车后发现公寓楼下停了辆豪车，解百忧没有心情去打听是谁家来了个有钱亲戚，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所谓的有钱亲戚竟是奔她而来。
　　一位由黑色制服管家模样的人搀扶着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朝她走来，眼里还闪着泪花，解百忧当然不相信自己有电视剧里那种运气——一夜之间被赋予豪门世家走丢的孩子的身份。事实上，所有人都跟她说她跟她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自然不会对自己是否是亲生的这一点产生异议。
　　老人一把拉住了解百忧的手：“我对不起你外婆啊，我来迟了，来迟了。”老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倾述：“我与你外婆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各自嫁为人妇之后渐渐断了联系，你外婆对我有误会，这些年对我避而不见，我找了你们好多年啊，没想到还是来迟了。”说着说着便咳嗽起来，解百忧连忙给老人顺气。老人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两张脸说不上熟悉，但是解百忧还是认出了右边的外婆，左边那个，显然就是面前情绪激动的老人了。“这是我同你外婆年轻的时候。”老人一边讲述过去的事，一边又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解百忧突然想起来，面前的老人她见过的。

　　彼时解百忧同外婆一住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上，外婆每日都会摆点卖点小吃。两个人日子说不上富足，倒也衣食无忧。

　　那时百忧还在上初三，放学之后同往常一样直奔外婆的小铺，掉了漆的木门紧紧锁着，解百忧难免焦急起来，外婆一般情况是不会关门的。她们两个无依无靠的祖孙俩还能有什么特殊情况？百忧心道不好，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外婆身体出毛病了。她抱起书包就冲家里跑，入门的巷子口出停了一辆她叫不出名字但是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黑色汽车，解百忧横着身子勉强挤过去，黑色的羽绒服被青石板的墙砖刮了一道，白色的绒争先恐后地往外跑。解百忧顾不得这些，一脚踹开了自家虚掩着的门。
　　里面的少年显然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到了，直直看向门口的女孩。
　　解百忧看着面前身着白色棉袄黑色长裤的笔挺身型，眼低的诧异不比他少。
　　少年站在早几年就干涸了那古石井旁，黑色的眸像被清晨的雪水清洗过似的。
　　解百忧喘着粗气，哈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但少年的黑眸反而愈发清晰起来。
　　“你好。”他的声音跟那口井以前的水一样清澈。解百忧想。
　　解百忧朝他颔首。径直朝屋里跑去。
　　外婆正端了杯水从厨房出来，解百忧松了口气，接过外婆手中的水一口灌下去。
　　“您一声不吭关了铺子，是想急死我吗？”解百忧放下书包，故作生气地质问外婆。
　　老人和蔼地顺了顺她的背，指了指她背后端坐着的老人：“家里来客人了。”
　　解百忧这才注意到大堂里还有一位老人，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却莫名有一股熟悉感。
　　“叫杨奶奶。”外婆敲了敲百忧的头。
　　“杨奶奶好！”解百忧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这是百忧吧？”老人忽地红了眼眶，拉住了她的手。解百忧虽然一头雾水，但出于礼貌也回握住面前老人的手。
　　“忧忧啊，院子里是你昀川哥哥，外婆同杨奶奶有话要讲，你带昀川哥哥出去逛逛。”
　　“嗯。”解百忧松开老人的手，乖乖走到院子里。
　　那个被她叫做昀川哥哥的少年依然站在那口井旁，跟刚才无异，仅仅一个背影就好看的不像话，周身的气质与这古朴的小院融为一体，解百忧倒像是个外来客了。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少年突然转过身来，解百忧再一次掉进那个漆黑的眸。
　　“要出去走走吗？”解百忧也不闪躲了，对上他的目光，只是昀川哥哥四个字实在是难以启齿。她干脆略掉了称谓。
　　少年点点头，突然朝她走来，他每走一步，解百忧的心就颤一次，在两人大概还有一臂距离的时候，少年朝她伸出了右手，一股热意涌上来，解百忧想她的脸一定红透了。那只修长的手在她头上停留了不到两秒，然后一张躺了一片小绒骨节分明的手掌出现在她眼前。原来是头上飘来一片羽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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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透明第一次尝试写文（紧张搓手）希望有人看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