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先生》苌磐文

13、第 13 章

　　但我还是离开了，之后的生活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我瘦了很多。

　　寒假回到了家，家人都特别关心我，尤其是妈妈，每天都做好多的菜，想把我在学校里掉的这20斤肉补回来。

　　冬日里的一个艳阳天，我去了趟医院，去看望我的朋友式翩，真的太巧了，她当时正准备出院。

　　“你还记得我呀？不是有新朋友了吗？”她散着头发，看上去特别平静。

　　“你是指花晓韶吗？”

　　“嗯，长得像洋娃娃的那个，她今天刚来看过我呢。”她把被子叠好，然后给我倒了杯水喝。

　　“那挺好啊，她跟你说了些什么？”我接过那杯水，然后盯着杯底发呆。

　　“没说什么啊，就是叫我离你远点，真奇怪，我什么时候离你近了，你怎么不喝？”她慢慢的靠近我，然后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你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我看到了桌子上的果篮和水果刀，水果刀上还有点红色的印记，是血。

　　“你割到手了吗？”我抢先一步拿起了水果刀，刀子上还有股腥味。

　　“她抓起了一只红苹果，狠咬了一口然后摔在了地上。

　　“难吃死了。”她把果篮推到地上，所有的水果都摔烂了。

　　我蹲在地上，发现地上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晓韶的名字。

　　医院里静的吓人，空气中是消毒药水的味道。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能站在那里。

　　“其实晓韶人挺好的... ...”我尴尬的笑了笑，好像把针藏到苹果里的人是我自己。

　　“她没少给你送礼物吧，我知道她嫉妒我，嫉妒我跟一只猪做朋友！”她捡起了地上那根闪着亮光的银针，然后哈哈大笑道：“我也有单纯的时候哈哈，那些愚蠢的面孔反而更加邪恶，你知道吗？那个可爱的女孩毁掉了我对校园生活的最后一丝幻想。你一定会说，不要这么消极，式翩，式翩，我的好式翩啊，哈哈哈，她一定是不小心，要么就是她自己一个人的问题，她脑子有病，她精神不正常，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不缺那个苹果，就算你什么都没有带来，哪怕你不来看我我也很高兴，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她说的，她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不对，我没有朋友！”

　　她一脚踩在那个红苹果上，汁液飞溅。她把被子扔到地上，然后又躺回到床上，背对着我，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我听到她的啜泣声。

　　“我给你带来了花，还没有开放。”我把花插在桌子上的花瓶里，“我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没有应答，下午的太阳被乌云掩住了，我只能从病房离开。

　　夜晚我来到海边，赤着脚，蒙着眼睛，往深处走，我不怕一脚陷下去，或者跌倒在海里，当石块划破我的脚心时，我开始有点明白式翩的感受，最近班级群里有很多关于式翩的流言蜚语，各种难听的话，女生们仿佛达成了一致，各种各样的小圈子都将式翩排除在外，大家都劝我离式翩远点，说她是怪物，说她不正常，说她是撒旦的女儿，说她有传染病，说她不检点，我一句也听不进去，我知道这些话都来自于那个善妒的花晓韶，因为花晓韶想把她自己曾经历过的痛苦复制到式翩身上，看见她沉沦，就像杀死过去的自己，愚蠢的面孔下是扭曲的灵魂。

　　第二天深夜，我再次来到海边，这次我是趁家人熟睡偷跑出来的，我以为这个地方仍像昨天一样寂静，却发现闵豪也呆站着海边，他低着头若有所思，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他的头发被浪潮打湿，他的样子如此狼狈，就像一只被浪潮打下来的可怜的海雀，他还是那么可爱，只是眼神带着丝忧郁意味。

　　我大胆的走到他身边，直直的盯着他：

　　“朱洇氲呢？”我抬高音调问道，海面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他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

　　他没有看我，只是捡起一块砂砾像海面扔去，“你知道关于式翩的事吗？”

　　“就连你也劝我离她远点吗？”我感觉有些失望，这也许是我最痛苦的时刻了。

　　“她长得很漂亮。”

　　“你喜欢她吗？”

　　他没有回答，也许他昨天也去见了式翩，不然不会变成这样，也许式翩真的有传染病，也许式翩真的是撒旦的女儿，毕竟她是6月6号出生的。

　　“她真可怜，她不像她们说的那么邪恶，她长得很美，还有一双干净的眼睛。”

　　“你又不认识她。”我侧过脸去，感觉有些伤心。

　　“我去看她了，她病情变得很重，护士说她连续四个晚上都没有睡，什么也没吃，女生们很可怕，她们做了一件邪恶的事，不该在这时候... ...你还是再去看一下她吧。”

　　他扭过头来望着我，眼神十分黯淡，他可能被式翩吸引住了，毕竟他是一个如此浪漫的人，式翩大概已经成为了一首悲伤的诗。

　　“你为什么半夜来这里？”

　　“我想知道她的感觉，她说她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就像浸在冬天的海水里。”

　　“这种感觉很痛苦，我试过。”我回答道。

　　“我也试过... ...但我还是不知道濒死的感觉，也许很快乐呢。”他微笑着说的，嘴角的梨涡出现了。

　　“你一定是被式翩传染了。你真恐怖。”现在我感觉更伤心了。

　　后来的几天我便不去海边了，妈妈骂了我，然后我们吵了一架，我甚至把我最喜欢的杯子摔在了地面上，妹妹吓得躲了起了。我带着几件衣服和一些日用品搬到了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里，夜里便一个人去酒吧点果汁，当我闻到啤酒的味道时，便感觉式翩在我身边默然的坐着。有一次，我甚至点了两杯饮料，不过，我一口都没有喝，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在租房里等了约一个礼拜，我以为式翩至少会回来看看，或者拿些东西，她有几件贵重的首饰还留在这里呢。不过，我没有等到她，偶尔，我听到，丁珵美在楼下号啕大哭，她突然的尖叫声把我从胡思乱想中回来了现实，仿佛这个冬天，我认识的每个人都不快乐，真奇怪。

　　我等不到她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回来了，她真的什么也不想要了吗？

　　到了第八天，出于无所事事，我还是去看望她了。仍然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仍然抱着六株火红郁金香，这是我在医院对面的花店花30元钱。

　　当我走进她的房间，她正熟睡着，也许是装睡，她的脸颊上挂着泪渍，当我走到她身边时，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是如此的瘦削，像玻璃一样易碎，皮肤苍白而透明，玻璃瓶里的郁金香已经枯萎了，花瓣即将被风吹落下来，窗户关的紧紧地，我怕吵到她，轻轻的将新的郁金香换上，正要离开的时候，式翩突然叫住了我。

　　“闵豪一会儿要过来！”

　　我转过身去，我也哭了，我跑到她怀里痛哭，我感到很奇怪。现在我知道我和式翩是有多么相似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在一起玩耍。

　　“你知道我喜欢他，你不能这样！”我望着她那张漂亮精致的面孔。

　　“你恨我吧？你也想我死吗？所有人都希望我死，我还是死了的好。”

　　正在这时，我听到了走廊的脚步声，闵豪来了，他带来了些吃的，然后放到了桌子上。他在窗边的沙发上坐着，我没有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我已经够伤心了。

　　“除非我吃东西，不然他就在那里呆坐一天。”式翩说道，她的语气十分虚弱。

　　“今天是第几天了？”

　　“顶多一周吧。”闵豪说道。

　　“她没有问你！”式翩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