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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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洗澡很快，不到一刻钟便已经洗完，还顺手把身上的衣服也洗了，可当他穿着湿衣出来时，顾惜朝却已不见踪影——顾惜朝刚刚去了后院。
房前地上有一个托盘，托盘放了件青色的新衣，叶开拿起新衣，展开看了看，然后笑了，好似十分满意。然后他就将青衣叠好，收了起来。身上还是穿着那件湿着的旧衣，神采飞扬地走下了楼。
“想不到我这里最美的女子都能没让叶少侠换上干净的衣服，那位公子却做到了。”主人笑道，又道，“看来那位公子果真不是个寻常的人。”
“他若是个寻常的人，又怎能在主人这里挂上账？”叶开笑道。
“你为何不穿他挂账买来的新衣？”主人问道，又调侃，“难不成是为他省钱？”
“我从来只喜欢穿旧衣，不喜欢穿新衣。”叶开答道，又笑，“不过那件衣服不错，我并不打算还给你了。”
“那位公子的确更适合穿青衣。”主人笑道，而后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不知那位公子如何称呼？”
叶开十分惊奇：“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敢让他挂账？”
“那位公子实在不是个寻常的人。”主人苦笑道，“我忘记问了。”
叶开羞涩地笑笑：“那恐怕我也不能告诉你。”
“为何？”这下却是主人感到奇怪了。
“若是他原本就打算赖账，我告诉你他的名字，岂不辜负了朋友？”叶开道。
听到这，主人脸上忽然扬起一抹古怪的笑容，问道：“你可知你这位朋友如今在何处？”
“何处？”叶开心中不明，总不会是被扣下抵账了吧，然后又想到，“难不成他在看书？”
主人却是一奇：“你怎么知道？他向我借藏书一观，如今正在后院的书房里看书。”
“哈哈，他倒真得是很喜欢书了。”叶开哭笑不得，然后又想到，一个书生跑到妓院里借书看，不禁笑出了声，还越来越大声。
主人却道：“你如今可以告诉我他的姓名了？”
“不行。”
“不行？”
“高人多有左性，万一他的名字价值千金，我一口告诉了你，岂不损失大了？”叶开忍笑道。
主人笑道：“若真如此，还请叶少侠为我分辩。我虽是让你挂账，对他却是真心实意想要请客的，且在下虽经营无方，却也略有薄财，若是他的名字真值千金，在下也只好破财，求与君子相交一场了。”
叶开眼睛一亮：“主人大方，还未知主人名姓？”
主人道：“萧别离。”
叶开说道：“木叶萧萧之萧？别绪之别？离愁之离？”
萧别离道：“阁下是否觉得这名字有些不祥？”
叶开道：“不祥未必，只不过……未免要令人兴起几分惆怅而已。”
他又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明明是个好名字，却生生带了几分忧悒。
萧别离也想到了那个人，险且枕，进退维谷，只得别离……
萧别离忽然道：“叶少侠今欲何往？”
叶开道：“万马堂的三老板要请我们喝酒，可如今请的人还没来，而书痴看书的时候总不好去打扰。”
“所以，”叶开笑道，“我只好出去走走。”
萧别离道：“天寒风大，叶少侠一身湿衣，小心沾染了风寒。”
叶开笑道：“萧老板放心，我自幼身强体健，极少生病，况且室内温暖，我这身衣服已经差不多晾干了。”
萧别离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叶开便走出了窄门。
很快，叶开便回来了。
他本想在路上随意逛逛，最好再偶遇一下傅红雪，却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一位红衣服的“姑奶奶”。
马芳铃……想到这位“姑奶奶”的芳名，叶开不由得笑了笑。
叶开悠悠地往萧老板指示的书房中走去，刚进院中，便听左侧第一间屋子里咣当一声巨响，叶开急忙施展轻功，转瞬已在屋内。
却见书架横倒，书籍散落一地，顾惜朝跪坐在一地狼藉中，眼中含泪，神态却是迷茫。便知他又犯了癔症，叶开走到近前，看他衣襟上落着一本《宋史》。
叶开伸手想拉他起来，却见眼前人怔怔望着他，喃喃道：“晚晴，你真美……”
说着便伸手触他的脸颊。
叶开一惊之下，当当退后三步，停下之后稍一回想，便知他将自己当做了旁人，再抬头，却见对方动作僵在原地，似是不敢置信。
“晚晴，终究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顾惜朝柔声问道，神情忽转悲凄，又喃喃自语，“不，你不会……”
“我倒宁愿你会，你不是喜欢大侠吗？你明知道我不是，你为何这么傻？晚晴，晚晴……”
顾惜朝声音渐渐弱下，几不可闻，眼中却涌上绝望。
叶开心中不忍，想着要不要装作晚晴安慰他几句，便见顾惜朝眼中的绝望悲凄忽而转化为滔天的恨意，继而毫不犹豫出手攻他咽喉，叶开转身躲过一击，又听他悲愤喊到：
“戚少商，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戚少商？便是他之前说过那个名字，果然是仇人吗，叶开想。
顾惜朝已流下泪水，哽咽道：“我的命轻贱，你不肯收，可晚晴的命贵重，你不肯要我的命，却让晚晴为我去死，为什么？为什么？”
痛心入骨，直至肝肠寸断，只见顾惜朝吐出一口热血，人便已晕了过去。
叶开大骇，急忙上前扶住他，顺手把脉，却见脉象紊乱已极，赶紧抱他回房，又冲到大堂的楼梯口，向萧别离喊到：“我要赊个大夫，快！”
萧别离观他神色，便知顾惜朝出了事，二话没指了大夫的位置。
“不是说少刺激他吗？他现在还能更激动些吗？”被叶开用轻功“掳来”的大夫本就没什么好气，把了脉之后更是大骂，“他身子本来亏损极重，再这样大喜大悲，你就别请大夫了，上棺材铺赊账去吧！”
叶开苦笑，这本不是他的错，却也不好和大夫分辩，只能乖乖请教救治之法。
“我先用银针给他顺下气血，你按照这个方子给他煎药。”大夫边说边写，一张药方递给叶开，又去取银针。
待叶开煎好药回来后，顾惜朝已经醒了，正乖顺地听着大夫叨叨，嗯嗯地应着。
叶开觉得有些好笑，端着药上前，大夫便收拾东西要走了，走之前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也不知道是说谁的……
“是说我的，”顾惜朝扶额道，“害你被大夫骂，我刚刚已为你分辩过了。”
“你都听到了？”叶开问，一边吹着药。
“嗯，只是动不了。”顾惜朝答。
“你若能少吓我几次，便是被大夫骂上一天，我也觉得值了。”叶开苦笑道。
顾惜朝睨他一眼，本想刺他一句“我的性命干你何事”，但想想这人刚刚为自己劳心劳力，心软了一下，便没有说话。
“刚刚大夫和你说什么？”叶开好奇道。
“他怨我不保重身体，”顾惜朝闻着药味，皱了皱眉，“我的身体干他何事？”
“医者父母心，这倒算是个好大夫。”叶开道，顺手将凉好的药递给了他。
顾惜朝接过药，皱着眉头一口口的饮下，自解苦味时，又看到叶开的穿着，问道：“你怎么还是这身衣服？”
只是没了那股刺鼻的臭气，一时竟没注意到。
“我说过我不乐意穿新衣，”叶开理所当然地回答，又调侃道：“不过我却将这身衣裳洗了一遍，我这身衣服跟随我多月，就连陪大姑娘的时候都没洗过，没想到却在你这里遭了水灾。”
“是终于从脏污中解脱才对。”顾惜朝说道，他实在无法理解叶开的这个怪癖。
顾惜朝又问：“你洗完之后就穿在身上了？”
叶开答：“我只有这一身旧衣嘛。”
顾惜朝没好气地说：“冻死你算了。”
“哈，可惜我年富力强，百病不侵，并不至于就这样冻死了。”说完他又想到顾惜朝如今百病缠身，犹豫着是不是真该把自己的嘴巴缝上了。
顾惜朝望着他，问道：“我就这么小气？”
“不敢不敢，只是我对你的过往一无所知，实在害怕哪句说错了点子，触到你的伤心处，又要害你病发。”叶开苦笑道，“大夫说，再这么来一次就可以直接给你订棺材了。”
顾惜朝嗤笑：“何必破费，如果我死了，你不妨拿我的尸体去喂狗。”
“唉，我倒真想向那大夫学学，如何让你像刚才那样乖乖听话了。”叶开叹到。
“死人就很乖。”
“可是我费尽心力把你救回来不是为了看着你死的。”
叶开脸上已没有了笑容，他本不是个挟恩图报的人，也不个喜欢干涉他人私事的人，但他几次三番轻生的话语真得让他前所未有的生气。
顾惜朝稀奇地看他，问道：“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你何必如此？”
叶开苦笑：“我以为我们已是朋友。”
“朋友……”顾惜朝轻轻念着这个词语，语气飘忽，像在咀嚼着黄连味的往事，忽地皱眉，似是觉出苦了。
叶开心里七上八下地看着他。
他回望叶开，却是苦涩一笑：“你以为……你可知，我是个习惯背叛朋友的人。”
叶开一怔，心想这便是他的往事吗？
但他仍旧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信。”
“哈哈……”顾惜朝笑了，不再是月光一般或清凉或温润的笑，他笑得疯狂而肆意，人却清醒的。
“你可知，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如今正抱着他亲朋好友的尸骨哭呢！”顾惜朝的眼中似嘲讽，却又有着解不开的悲凄。
“……是戚少商吗？”叶开问。
顾惜朝没有回答，他只是仰头靠在床头冰凉的墙上，闭着眼，深锁着眉头。
叶开叹口气，取走他手中的药碗放在桌上，却听到那人说：
“谢谢，我不会随便就被刺激疯了。”
叶开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