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土》鲜衣怒马正少年

17、欢喜

　　鸾玉被扔到了一片还布满烽烟的战场上，她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看着血迹斑斑的尸体的伤口上爬满了蛆虫，她看到满是蛆虫的尸体，往后推了一步，却被另一具尸体绊倒，她倒在尸体的怀里，沾了满身的血和尸体溢出的水，刺鼻的尸臭味袭来，她连忙爬了起来，却发现有几个软软的虫子爬到她的身上，她边大叫边越过一具具尸体想逃离这个地方。

　　“哎，你是哪里来的!”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叫住了刚刚走出战场的鸾玉。

　　“我吗？”

　　“你是哪国人？”士兵问道。

　　“我...”鸾玉想了一会儿，她哪国人都不是，“你觉得我是哪国人啊？”她冲着士兵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泥土。

　　“我觉得你是个傻子!”士兵不想理她了。

　　“哈哈，我就是个傻子!!”鸾玉大笑起来，然后抿着嘴沉默了。自己真的要把玄魄交给魔君吗，到时六界陷入黑暗，万姓流离，生灵涂炭，自己就是死都还不清的罪孽啊。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灵力在蛊毒的作用下不断流逝，她必须找殿下解毒了，虽然她确实喜欢他，但做那种事情，她是拒绝的，太耗费修为了!

　　她才不会向士兵问路说咸阳怎么走呢，要是其他国家的士兵不得把她当秦国的奸细抓起来。她选了一个方向便走了，就听见那个士兵又叫住了她，“你可是要去邯郸，邯郸刚刚平定，局势不稳，你可要当心点!”

　　原来这个方向是邯郸，她道了声谢，想了想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慢吞吞的走在一条宽敞的大道上，思索着该怎么办，便听到了马队的声音，而且是很多人的马队浩浩荡荡的朝她这个方向赶来，她刚想使个隐身法，不想被两个骑马的人给围住了，看来这是前面探路的。

　　“哪里来的女子？”骑在马上的一个人问。

　　又是这句话，她能怎么回答，她编了一套说辞，“对不起，这位大哥，我是去咸阳看望亲戚的，不小心迷路了，是不是妨碍到你们了，我这就离开!”她说完转身便打算离开这条路。

　　“慢着!”骑马的人冲她大吼，“这里哪有什么村镇，你一个小女子怎会步行这么远去咸阳，呵，怕是你连咸阳在哪里都不知道!”

　　确实说的她哑口无言，但她还是决定辩解几句，“这里不是有个...李家村吗!我就是那的!”她料定那人不知道村镇的情况，不想，那人却说“这一带我什么村都听过，就是没听过什么李家村!”说完，他一甩皮鞭把她束缚住了。

　　鸾玉自然是不会在乎凡人的皮鞭的，刚要挣脱就看到一大队车马赶到，在马队的正中间是一辆雕琢华丽的马车，车身雕刻着华美精致的金饰，光彩熠熠，她断定里面一定有一个身份很尊贵的人，可能那就是殿下也说不定，她想要试着喊一声，然后马上那个人已经下了马堵住了她的嘴。

　　“臣启我王，发现可疑女子一名!”马上那人单膝跪地，朝着中间那辆马车报告着。

　　鸾玉但见中间那辆马车的门帘被侍从掀开，一个衣着十分华丽的人探出了身子，她确实被吓了一跳，她被这人的气场吓到了，确实是殿下，还是那张绝代风华的脸，却冷若冰霜，让人不寒而栗。看来，魔君说的没错，殿下过得很不好。他把她叫到了车上，看来他还是认识她的。

　　“殿下，”鸾玉小声的叫着她，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压迫感。

　　“好久不见，仙子过得如何？”秦王抬眼看了下她，秦王有些不解，为何他见到这个神仙的时候总是能看见她如此狼狈的样子。

　　“不好...殿下呢？”鸾玉笑着问，却没有得到回应。

　　秦王一直闭着双目，端坐着如同一尊雕像，鸾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快进咸阳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仙子这次来，所为何事？”

　　鸾玉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这是一个死局，鸾玉深深叹了口气，车厢里的空气太过于压抑了。

　　到了宫殿前，秦王下了车驾，他望着高高的阙楼，望了好一会儿，望到眼睛都湿润了，差点留下泪来，他手里握着那个缺了一角的玉佩，却只来得及赶赴一场母亲的葬礼。

　　再说话的时候他察觉到自己嗓子有些沙哑，便定了定情绪说道：“为王太后准备葬礼吧，将她与先王合葬。”他不知道自己母亲爱不爱他的父王，但无论如何合葬总规是祖制，母亲啊，莫要怪我，你的心里有谁便去地府纠缠吧，在那里儿子不会再妨碍你了，他心里想着。

　　原来是殿下的母亲去世了，她都没见过，是姐姐那般模样吗？鸾玉看着他，什么也不想说，便告辞了。

　　鸾玉打了一壶酒坐在屋顶上思索着该怎么办，她觉得这些天叹的气比她之前所有叹的气加起来都多，她的灵力流逝的很多了，再过些日子她就身体衰竭而死，在这场死局里，就没有好的可能，即使她真的把殿下带到了魔界，但殿下又不是魔君的儿子，最后还是会杀了他，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当然也会死，不止她会死，镜山也会变成为魔君卖命的傀儡，即使自己不死，也只不过变成魔君的一条狗而已。

　　那如果，她又想到一种可能，如果殿下答应带着玄魄去天界呢，这样她便可以借助玄魄的力量为殿下恢复神力，那样一来，天就真的换了一个天了，她想到这儿高兴的要从屋顶跳下来了，虽然人界没了玄魄的庇佑自会生灵涂炭，虽然这是属于人界的宝物，但她是神啊，那个神会在乎卑微且怯懦的人呢。想到这，她决定去找殿下了。

　　鸾玉飞落到宫阙的栏杆上时，秦王也在喝着酒，他刚刚看完奏章心中烦闷，他本以为自己看到母亲的遗体时或者在葬礼上会特别失态的哭出声来，可是没有，一滴泪都没有，但他就是特别难受，所以他就只能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伸展着腿，喝起酒来，他看见鸾玉像一只高傲的鸟儿朝他飞了过来，他并不想理睬她，谁知道她又有什么奇怪的要求。

　　“殿下，”鸾玉拿着自己的酒坐到秦王的旁边，“殿下你想回天界吗？”

　　秦王看了她一眼，她被那个略犀利的眼神吓到了，想着自己的措辞是哪里不对吗？“你又打什么主意？”秦王又闭上眼睛问她。

　　“殿下手里的那颗珠子可助殿下重返天界，殿下若想，我便助你一臂之力!”鸾玉小心翼翼的说着，说实话，现在的殿下有点吓人。

　　“仙子不是说这是人界发展的根基吗？”秦王睁开眼来看着鸾玉，鸾玉被看的有些发毛，“寡人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人说莫要背叛这片土地!”

　　鸾玉自嘲的笑了笑，“原来玄魄把什么都想到了，那殿下肯定不会背叛吧!”她看了看秦王的眼睛，“殿下身为神族，若这关系到整个神族的生死，殿下都不为神族考虑吗？”

　　“可寡人不是神族，退一万步讲，纵然是，这东西终归是这片土地的，而不是天神的!”

　　鸾玉猛喝了口酒，“殿下可知，你在凡界的下场!”她说完，斜眼看着秦王。秦王没有出声，探寻的看着她。她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说道：“我来告诉殿下，这偌大的咸阳城将来会变成一片火海，一片哭喊之声，你我都知道，这只有一种可能，”鸾玉没有说下去，她不想再说下去了，太过残忍。

　　秦王显然不信，“你凭什么说你说的就是对的!我告诉你，这天下不是你们天神说了算的，掌握这片土地未来的也不是你们神!”他看着鸾玉，就像一只在森林里盯着猎物的虎。

　　鸾玉知道自己失败了，他不肯和她去神界，自然也不会去魔界，她明白，这一世，他注定要成为守护天下的王，秦王就是秦王，纵使有一张同样的脸，他也不是天帝之子，而是人界秦国的王。

　　她并不想强迫他去魔界，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带着他的信仰在这片土地上耕耘，可能镜山不复存在了，自己也不复存在了，不过在这一世之后，殿下，一定要回来，为了千万年天界的荣耀。

　　不过她还是希望他能为她解下毒的，其实两人脱光抱在一起她也有办法解毒，不过羞耻程度不亚于让他睡-自己。解毒之后她可能会战死在天界的战场上，她宁愿死在战场上都不愿死在阴谋里。

　　“殿下，最后再叫你一声殿下，能...能帮我个忙吗？”鸾玉不好意思的说着。

　　( 锁 )1

　　“你不会是让我帮你这个吧？”秦王的脸紧贴着她的脸，鼻子喷出来的气打到自己脸上，湿湿的。

　　( 锁)2

　　“我们认识多久了？”秦王对着鸾玉的那张脸说着，后来又做了个思索的样子，好像真的在思考有多长时间一样。鸾玉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会问她这个问题。

　　“你曾经说过你喜欢我？”秦王又道。

　　鸾玉看着这张好看的脸，笃定的说：“不是曾经，是一直，不是喜欢，是很爱!”这是真话，是好听的话，是一定要说的话。

　　秦王看着鸾玉非常漂亮的一张脸，说道：“来吧，我帮你!”

　　( 锁)3

　　终于，终于，她觉得自己要死掉了，她觉得都到地老天荒了。

　　(锁)4

　　秦王站在她身旁注视着她，她连忙拉扯着衣裙挡住了裸露的双腿。她咬着嘴角看着秦王高大的身影，默念口诀探查了一下果然毒解了。

　　“你是中了什么奇毒？”秦王倚着栏杆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迎着夜晚的凉风说。

　　鸾玉惊讶的看向秦王，他怎么知道，她本想含糊过去，却想到他不容置喙的语气，叹了口气，给他说了遍事情的经过，因为魔君下的符咒所以解毒人只能是他。

　　“果不其然，你来找我就没有好事情!”秦王望了眼躺在地板上的鸾玉，又重新看着远处咸阳城中的灯火。

　　“我...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我...爱你也是真的...”鸾玉伸展开手臂，望着屋顶上那根雕满花纹的梁柱。

　　“这些重要吗？”秦王依然望着灯火。

　　“当然重要!”鸾玉想直起身子却砰的一下又倒到地上。

　　秦王并没有去管她，他双手搭在栏杆上，看着到大殿外的宫人在忙碌着，“救你的那个鲛人，死了！”

　　“你...你杀的？”这是她的第一反应，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是不是村头的老黄狗死了，也是我干的？”秦王回身看着她，“是捕鲛人的猎人。”

　　鸾玉嘲讽的冲他笑，“别告诉我是为了你们贵族墓室里用的人鱼烛!”

　　“我曾经见过一场葬礼，他们为了把坟墓挖的大些，把棺材做的华丽些，死掉的那个人被放了很久，他们最后终于把他放到黄肠题凑的棺椁里，死人的尸体都滴滴答答的淌着尸油，抬棺材的人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来抬棺材，他们生怕从棺材的缝隙里流出的水滴到自己身上，葬礼做的无比隆重而盛大，其实这只是一个仪式，一个给活人看的表演，活着的人哭着心里却很高兴，因为在这个仪式上死人把他全部的遗产和尊严都留给了活着的人，活着的人通过这个仪式告诉世界，这个死人的全部都是自己的了，告诉世界，活人是多么的爱戴那个死人，可是死人再也不会活了。人鱼烛长燃千年不息，不照活人，却照着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秦王看到鸾玉惊恐的表情，又加了一句，“这只是个故事。”

　　秦王自觉有些凉，他走进了大殿，路过躺在地板上的鸾玉时，鸾玉拉住了他的手，他低头看了看她，鸾玉又轻轻松开了。

　　鸾玉本打算告别的，可是她想着自己就要死了，在死前应该看他一眼，她就在秦王的寝宫中等着，她想终归他还是要休息的吧，可她不知道其实秦王并不常回寝宫的，秦王在书房的时间比在寝宫多多了。

　　当她都快要放弃的时候，有一天傍晚她听到了秦王爽朗的笑声，他终于来了，鸾玉觉得自己的心几万年都没有现在跳的这般厉害，小鹿乱撞般的，她深呼了口气，手平复了一下心口的悸动，然后头发柔顺的披在肩头光着脚飞跑了出去。

　　一个大臣正看见她，那大臣尴尬的轻咳了一声，秦王回头就看见了那副样子的她，像个美丽的从森林里走出来的精灵。大臣特别识趣的想要告退，秦王却还在挽留他在自己这儿用过晚膳再走，大臣终是拜别了秦王。秦王望着赤着脚的仙子，说道：“你们神仙都不用吃饭的吗？”

　　鸾玉想了一下，确实不用，她揽着秦王的腰抱了抱他，“我要死了，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为何言死，神不是不死不灭的吗？”他伸出手来碰到了她柔软的头发。

　　“神的死亡意味着魂飞魄散，意味着这世间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鸾玉低着头，肩上的发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如果不是侍女把饭菜端上来的声音，秦王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活了上万年将要死掉的神了。

　　侍女们将晚膳摆在桌上，秦王便在桌前落座，空旷的大殿里安静的连轻微的筷子触碰碗壁的声音都能听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你要不要尝尝？”秦王首先打破了宁静。

　　“人界的饭菜特别难吃!”她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坐到了他的旁边。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算是好吃？”秦王专注着自己眼前的食物。

　　“有一个大陆，离九州很远，在大海的对岸，那里出产一种红色的细长的植物，吃到嘴里发疼，就像你们说的辣，但很香!”鸾玉眼睛紧盯着他介绍着离奇的见闻。

　　“那是什么味道？”秦王略感好奇的问道。

　　“味道的话...唔...”鸾玉想了想，然后用手搂着他的脖子，嘴附上了他的唇，用牙齿轻咬了下他的舌尖，“就像这样...”

　　秦王看了侍女一眼，侍女们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他旋即又看向鸾玉，“这是什么比喻!”

　　用完晚宴，秦王便在桌案上看起了书简。鸾玉看的出他有种难掩的高兴，鸾玉知道他不会告诉自己，但她还是打算提醒他一句：“大王，你印堂发黑，怕是有血光之灾。”

　　秦王放下竹简看向了她，满脸写着扫兴，鸾玉只好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真的，你最近最好特别注意安全，死在我前面就不好了，不是寿终正寝的话，怕是回不了天界。”

　　“...”秦王很无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额...明...明天吧...”鸾玉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烛光中的他。

　　夜很深了，鸾玉独自趴在窗台上数星星，秦王走到她的身后，看着她数，“这么多天你不会都是这么过来的吧。”

　　“差不多...”

　　秦王撩起她的长发露出她白皙的脖颈来，他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吻痕，鸾玉吓了一跳，回过身来望向他，“那个，大..大王...”

　　“寡人有什么血光之灾？”秦王问的同时，身体缓缓压了上来，他们离的很近，近到他都能感觉到鸾玉越发慌乱的心跳，鸾玉说她自己喜欢他，这回他真的相信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女孩子们向他倾诉着自己的思慕之情，而他可能只是因为欲望的驱使，他时常想自己究竟爱什么，是权利吗，还是权利背后无边的孤独。他想告诉那些为他争风吃醋的后宫佳丽们，他谁都不爱，何其公平!

　　这是一具美丽的身体和炽热的灵魂，他与她缠绵在一起，吻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就像对其他女人一样，他探索着这具身体的秘密，当做他枯燥生活的消遣，他倾听着在他耳边的□□，他释放着自己的欲望，最后，他把她的身体和自己的贴在一起，用作对彼此的温暖。

　　在王榻上，他搂着鸾玉的腰，鸾玉的脸碰到了他的胡子，有些扎，他献给鸾玉一个他认为很深情的吻，他在她的口中攻城略地又极尽柔和，鸾玉被他吻的有些迷离的靠在他怀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鸾玉嗤笑，“放心，死不了!”

　　“我是不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鸾玉睁开大眼睛看他，然后没脾气的又微闭起眼来，“鸾玉，记住我啊，明天...”

　　可是第二天，鸾玉并没有走。

　　不是不想走，而是她竟然法力尽失了，秦王严重怀疑她又使了什么妖法。

　　秦王想了想，“你先在后宫住下吧，”在出寝宫时秦王又问道：“你现在需要吃饭吗？”

　　这是一处很僻静的院落，是秦王委托王后安排的，让她住下的名目不是嫔妃而是客人。

　　住在这里的鸾玉并不好过，她虚弱的躺在榻上，她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肚子里的小怪物疯狂的掠夺着她的灵力，这不可能，她想着，殿下已经是凡人了，他的子嗣怎么还会这么耗费神力。她觉得自己不采取点什么措施，自己会死在床榻上，她艰难的爬起来，翻遍寝宫内所有的东西，想搜寻一把趁手的兵器，她要杀了这个孩子，否则，她和这个孩子谁都活不成!这时她听见王后的传唤声，她连忙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她看见王后的时候，在行礼不行礼这个问题上她犯难了，自己是神，干嘛要给一个凡人行礼，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王后的样子，应该是个饱读诗书，礼教约束很重的人，也罢，自己只好委屈一下了，当她刚把膝盖弯下去的时候，王后便扶她起来了，“妹妹是大王的贵客，不必多礼。”

　　王后拉着鸾玉聊起了天，鸾玉开始还能应付，后来就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了，王后也发现了不对，劝说请御医来看看，鸾玉连忙说不用，她赶紧把王后送出了门，自己又独自躺下。

　　于是宫里传出奇闻，住在一处宫殿里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子不吃不喝还能活好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