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莫相忘》香繁雪

19、谈判

　　“为什么是我？”这里是休闲区，一道玻璃门隔开了外面的风景。外面是一个室内游泳池，蓝色的波光嶙峋着，有小孩子快乐的尖叫与水花四溅的声音。已经是孤注一掷，顾久久没有了昨天的凄惶，她专注地看着对面坐着的何夫人。
　　“孩子，别紧张，来，坐吧。”何夫人也在打量这个小女孩，不到俩年的时间，这个女孩身上的稚气脱去了不少，身上穿着普通的运动服，宽大的衣服却掩不住她的瘦弱，是的，长高了，却还是那么瘦，脸张开了一点，像茉莉花初初绽开了一俩片花瓣，眼睛是深深的黑，紧握成拳的手在身侧微微颤动，何夫人笑了，所有的镇定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她就那样站着，这是她自己的一种学生气的对长辈的尊重，但正因为这种稚气的倔强，何夫人反而有一点欣赏了。
　　顾久久坐下来，身后的阿勇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
　　“请问喝些什么？”服务生过来问。
　　“给我一杯摩卡，”她看看小姑娘，估计她还没吃饭，就自己做主帮她点了，“一个三文鱼芝士汉堡，一杯果汁，温的。”
　　服务生把东西端上来，她微笑着对顾久久说：“久久，吃吧，吃饱了我们再说。”
　　顾久久看着汉堡，想说不饿，那香气不经思索直冲脑门，肚子不配合的叫了一声，她脸红了，不再说话，低着头去吃那汉堡。面包她也吃过，可是像这样吃她还是第一次吃到。果汁刚好入口，温热的暖和着胃子。
　　“我给儿子找的不是护工，找得是妻子，所以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第一、她必须是处女。”她望着顾久久，顾久久不懂她的意思，所以她莞尔一笑，解释道：“就是少女，没有谈过恋爱，是干净的。”
　　顾久久又想起那只怪手，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算不算少女，算不算干净。
　　“第二，她必须聪明。”顾久久望着何夫人，不知道她的这个条件从哪方面能看出来。
　　“第三，她必须漂亮。”顾久久心想，这三个条件估计自己哪个都不符合。
　　“这些条件必须满足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她必须对我儿子死心塌地地照顾他一辈子。”
　　顾久久抬起头来，估计自己只能做到这个大前提了，陪着一个人，想来也不是一件难的事情。
　　“你呢，我是调查过得，我知道你在全国初中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中得过一等奖，这种聪明就够了，太聪明的女人我儿子也不会喜欢。”顾久久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漂亮呢，现在看不出来，都说女大十八变，我想你应该不会正好是那种越变越难看的那种吧，久久，我们讲究的是一种缘分，咱们俩是有缘份的，”她把顾久久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她的手滑而白，不像自己的手，粗糙的有着厚硬的茧子，手背上有冻疮留下的粉红的印记，薄薄的，有如胎记。
　　“我看中你呢，当然是因为我需要一个聪明又不是太聪明，漂亮又不是太漂亮的女孩子，更重要的是我刚刚好认识你父亲——顾恒业，我知道他早就抛弃了你母女，你本来应该成为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大小姐，却因为男人的始乱终弃而变成一个丑小鸭，宁愿把你丢给一个不成器的继父，也从未想过在你身上付出半点温情，你甘心吗？”
　　她笑吟吟地望着顾久久，顾久久觉得室内的冷气如同针一样直接全往自己的身体里钻，血夜瞬间被冰冻住了，原来她什么都知道，是，他抛弃自己就如同抛弃一只旧鞋子，谁会对自己抛弃的旧鞋子花费半点心力，如果不是自己厚着脸皮想争取一下，哪怕死在这里他也是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何夫人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看。里面是一沓照片，全是一个小女孩，有一张应该在过生日，小女孩穿着漂亮的纱裙在生日蛋糕前开心的笑，左右的父母一脸宠溺的望着她，身后是彩带、气球、烟花，顾久久的眼睛模糊了，那个人看不清脸，但即使是一个侧影，她也认出来，那是自己的爸爸。5岁之前的事她已经不记得了，但从那之后，自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只有妈妈会在自己生日那天早上下一碗卧着鸡蛋的面，偷偷背着刘父叫自己吃了。每年的生日好像她是偷来的一样，但她从来不觉得怎样，她在这样的环境成长，虽然觉得心酸，但她知足，最后她连那个下面条给自己的人也没有了，她也没觉得怎样，她一直认为自己就应该是这样生活的，她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人生，她认命。
　　她来找她，也是为了自己的一条活路，她心里模糊着，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可是有一个声音就在心里呐喊着，推着她走到自己的前面。照片上的女孩那样恣意那样精致那样幸福的活着，而自己像是一块擦脚布一样，常年不见阳光居然也能散发着臭气邋里邋遢的活着，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如同一柄刀子，它狠狠地插进顾久久的心脏，让她觉得痛。她的手指虚浮着避开那些照片，眼睛望向别处，微笑着，拼命微笑着，那是她的父亲，命中注定别无选择的父亲，却只把背影留给自己。
　　“你甘心吗？”何夫人了然一切，“我只是需要一个能托付终身的儿媳，而你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开场与背景，至于以后你想怎么做，做什么，或什么也不做，那我是随你的。”她微笑地看进顾久久的眼。
　　顾久久看着她的脸， “也许我不是你想的最好的呢？”顾久久心想，这就是买东西啊，自己以为买了最好的，买回来以后发现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怎么办？退货。不，概不退货，这必须得一开始就讲明白。
　　“放心，我会让你变成最好的。”何夫人笑了。
　　她拿出一份文件给她，“你把这些签了，我会让人帮你办护照，安排你去法国，至于体检，也等到了法国再做吧。”
　　“法国？”顾久久惊呆了，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出国。
　　何夫人看着小女孩，耐心地说给她听；“我的孩子目前还在国内静养，过段时间我会送他到法国去治疗，按你的年龄，国内是结不了婚的，你跟我儿子的婚礼会安排在法国举行，他现在虽然不能动，再简单也需要一个仪式。国内还有那么大的一盘生意，我不能长期在那边陪他，现在你成了我们家人，我的儿子就交给你来照顾，”她紧握着她的手，不能拒绝的，盯着她的眼睛最后加重了语气：“好不好？”
　　“好不好？”她也在心里反复问自己，她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她有个富豪的爹，却活的不如乞丐来的安心；她明明是个可怜的孤女，却偏偏有人告诉她，只要自己愿意，可以一世有个依靠。有得必有失，世上哪来的天上掉馅饼之说，得的是什么，失的又是什么？面前这美丽端方的夫人，自己又能相信她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