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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破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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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被风吹动,掀开一角,让清晨的阳光溜了进来。安曈一睁眼就看到尹轩的睡脸就在自己的鼻子尖前,一条胳膊还大喇喇压在自己的背上。安曈一惊,脑子就完全清醒了。他正打算悄悄爬起来,谁知尹轩的睫毛突然闪动了两下,像是被刺眼的阳光给扰醒了。一时之间,心慌意乱的安曈只好闭上眼睛假寐。
宿醉带来的头痛还没有完全消退,尹轩侧过脸,下巴蹭到一张软乎乎的脸。他这才发现身边还睡着另一个人。他慢吞吞地坐起来,支起两条长腿打了一个哈欠。假寐的安曈一动也不敢动。尹轩坐了一会儿,低下头,望着还在“熟睡”中的安曈出神。安曈的脸在阳光下又薄又透,仿佛青蝉的翼。他没有叫醒安曈,安曈只能在他的注视下继续装睡。
安曈正躺得心虚,突然感到自己的额头被轻轻地啄了一下,从眉毛到眼睛,又滑到了唇角,若即若离,战战兢兢。安曈刹那间僵住。那种莫名的眩晕又一次袭来,令他几乎没有把握自己还真的保持清醒。
尹轩吻得非常浅,生怕被察觉。这样的接触出乎意料地让他欲罢不能。他几乎忘了安曈随时可能醒来,产生无法挽回的后果。但此时的安曈早已惊得动弹不得,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睁开双眼。身下的单人床发出细碎的呢喃,在骤然上升的温度下散发出木头浓烈的香气。身外的世界仿佛一下都消失了,窗外的烈日,嘶叫的蝉,一切都沉寂下来。尹轩屏息凝视着安曈,他像是中了什么蛊,又像是被下了咒,颤颤巍巍地探出手,从安曈的T恤下滑入。熟睡中的安曈抽动了一下,打了个冷战。尹轩一惊,立刻缩回手。他回过神来,低声咒骂了自己一句,翻身跳下了床。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全身冷汗的安曈从床上坐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还在剧烈地跳着。他抵住自己的嘴唇,根本想不出一个能够让自己心安理得的解释出来。没过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了。安曈赶紧穿上鞋,从自己的抽屉里胡乱拿了些东西,飞快地拉开了宿舍的门——
“起来了?……你去哪儿……”尹轩看到安曈从自己的面前飞奔而出。安曈没有回答他,就像是急于摆脱什么似的……
安曈出了学校,爬上了一辆公交车,昏头昏脑地坐到了底站。周日的街道人头攒动。他站在公交站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拖着腿沿着街道往回走。走了十来分钟,才意识到这条街很熟悉。宇文昼的公寓离这里不远,他四处望了望,不远处有一家银行。
安曈还留着公寓的钥匙,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在门口等。临近傍晚,昼才回来。安曈站在门口,刚要开口就被宇文昼紧抓住,像怕他飞了。“先进去吧。”宇文昼喜气洋洋地开了门,安曈只好打消了在门口把钱还给他的念头。
昼的公寓一贯的整洁干净。安曈的东西依然保持着他离开那一天的样子。甚至连客厅茶几上那本翻开的地理杂志也留在他念过的那一页。鸢的房间已经被改成了书房。昼领安曈进去看了看,说,“他去了美国,以后就算回来也不会来这里。”
安曈张了张口,又找不到任何话来说。气氛有些尴尬。“吃饭了吗?”宇文说着就去做饭。安曈讪讪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宇文昼在厨房里高兴地忙碌。他的确饿了,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腹中空空。他想了想,来到厨房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五千块钱,“这个……”
宇文昼看到那叠钱时,一直上扬的嘴角显得僵硬起来。他立即移开了目光,依旧微笑着说,“不着急,吃过饭再说。”安曈见他只顾做饭,只好独自回到客厅。他开了电视,以驱散没来由的压抑。厨房的油锅滋滋作响,没一会儿就飘出浓郁的香味。宇文做的糖醋虾非常好吃,酸酸甜甜的味道散逸出来,让饥肠辘辘的安曈偷偷咽了一下口水。没过一会儿,客厅的电话响起来,宇文昼从厨房里探出头,两只手都湿漉漉的。安曈见状,站起来拿起听筒。
“你好。”
对方一言不发。
安曈又问了两声,只听到嘎达一声,对方已经挂上了电话。
“谁打来的?”宇文在厨房问道。
“没说话就挂了。”安曈放下了已经断线的电话,又一次走到厨房门口,“要帮忙吗?”他问。
宇文昼递给他一小盒荷兰豆。安曈拆开包装,开始摘菜清洗。他干这些得心应手,更何况有事可干的时候,他才不会六神无主,胡思乱想。昼回望了他一眼,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鸢靠在公用电话旁边,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影让他一阵目眩。他脸色蜡黄,形如枯槁。尽管在宽敞凉爽的机场大厅里,汗水还是濡湿了衬衣,露出一片淡淡的汗渍。
他摇摇晃晃地朝机场外走。他不想离开,他从来不想去国外。他只想待在这儿,这辈子他只想待在有宇文昼的地方。哪怕是吵架,哪怕是相互伤害,哪怕是反目成仇。他从不想认输,可毫无疑问他输了。宇文昼的同情心和责任感向来是他的弱点,安曈对昼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鸢不在乎自己输掉整个人生,他在乎的是宇文昼不要他了。他不要听宇文昼用平静的语气对自己说出国深造是最好的选择,他想要从他那里得到哪怕一点点暗示希望自己留下来。他沿着灰白的公路往前走,被暴晒了一天的马路不遗余力地释放着热量。抬起头,天边正在下沉的落日依旧刺人的眼……
客厅的电视机呱噪着政界的丑闻,金融界的变幻莫测和老百姓的柴米油盐。夜幕降临后,对面的公寓楼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安曈从餐桌边站起来,习惯性地去刷碗。宇文昼尾随至厨房,从身后拥住安曈。
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怀抱,安曈感到莫名的疏离。分开也仅仅是两个月而已,就连宇文昼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隔阂。安曈终于得到一个机会把钱掏出来还给他。宇文昼把钱拿在手里苦笑,“你怎么就忘不掉这点钱呢?”“我不要你的钱。”安曈话音刚落就被宇文打断。“你想要的什么,只要我能办到!”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们曾那么亲密,好得就像一个人,如今却生分了。安曈瑟缩至料理台的边缘,怯怯地声明要回学校。
宇文执意留住用逃避来解决问题的安曈。“你还要我等多久?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宇文昼头一次像个莽撞的孩子口不择言。他等待了两个月,已经快超出极限。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僵持的局面。
安曈知道这种等待的滋味,他并不想惩罚昼,只能逃开。宇文昼惊慌失措地拦住他的去路,态度一下子软了。除了妥协,他毫无办法。“好吧,我等着,我等着……”安曈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难以名状的痛苦,他本该感同身受,可自己并没有强烈的罪恶感。他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来得如此强烈,以至于他近乎蛮横地推开宇文昼,夺门而逃。
“安曈!”宇文昼追出。
安曈没跑出几步就停了下来,他回过头,胸膛急剧地扩张,双手捏紧了拳头。他像是突然改了主意,等着宇文昼追上来。昼在安曈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动摇。
昼一直把安曈送到宿舍楼。安曈抬起头,看到宿舍的阳台上人影一闪。回来的路上安曈寡言少语,让昼不得不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眼见安曈悄无声息地从自己身侧擦过,默默地朝楼里走,宇文昼感到有些寒心。“下周末我来接你。”他说得无比认真。安曈的表情有些茫然,呆滞了几秒钟后才点点头。宇文昼目送他消失在楼道口,而后才转身走入一株茂盛的柿子树下。袋子里的手机正在蜂鸣。他皱起眉头,心里纳闷豆豆为何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安曈在进门前调整了一下呼吸,把进门后要说的话,甚至是表情都在脑中预演了一番。虽然这挺蠢,但他还是不希望自己的举动露出破绽。要想装得若无其事对他来说并不容易。更何况,尹轩的心思也在一团迷雾之中,让他捉摸不透。
走进宿舍,尹轩果真站在阳台上。“还没睡?”安曈装得若无其事。可尹轩听到他的声音便转过身,阴沉的目光刺得安曈顿时小了一圈。尹轩足足盯了安曈有一分钟,这才闷哼了一声,侧身从他的身边擦过去,就像是害怕沾染上什么病菌似的。看到宇文昼送安曈回来,一切不言自明。尹轩一声不吭,倒进床上,闷头就睡。安曈立在屋子中央,借着窗外的月光瞧着自己的脚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