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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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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公子既已想让阿郁认祖归宗,那便定是不急于一时的。如今我和阿郁不过三日便要成婚,实在抽不得身去容府拜谒,容公子便留在我霍府住上几日,如何”
霍心说着,抬起一只手臂点头示意,便把容琛引回了大堂的枫木圈椅上坐下,让下人们换了新的热茶。
他捉了陈郁的手,将扶着额头的陈郁半搂进自己怀里,让陈郁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还疼吗
霍心柔声说着,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青色小瓷瓶放到陈郁鼻息处让他闻了闻,陈郁这次脊背一弓,瘫软在了他的肩头。
这本是十分温馨的画面,可却让生着一张阴阳眼的容琛直发憷。他看见那青色瓷瓶中散发出缕缕黑色的阴气尸气,直直地往陈郁鼻尖里钻。一股股尸气沿着霍心的血脉中涌动,像一张蜘蛛网一样横亘在霍心泛着青光的苍白皮肤上,说不出的阴冷渗人。
那小瓷瓶里定是装了什么至阴之物。而他离得近了陈郁,这才发现他脸颊苍白如纸,脚步虚浮,阴气自内而外,格外浓重,身上的生气几乎弱到了极致。
简直……一具活尸一般。
霍心定是个道行颇深的鬼怪之物。他陈郁呢,阴气重得几乎如同一只鬼。这种不人不鬼的活尸状态,除非是吃了人的。
霍心他竟然,喂了陈郁吃人。容琛这般想着,不禁有点恶心反胃。
“霍福,你把夫人扶到寝房休息。”
“夫人,奴才搀着你。”
白得像一只纸人似得的霍福话音刚落,便小心翼翼地接过陈郁的手,将他搀扶了起来,走进了内廷。
“漳州的黑乌龙,容公子尝一尝。”
荣琛接过小厮递给他的那杯茶,或许是这霍心实在是没将他放在眼里,那茶也与平常茶叶也并无二致,甚至还比寻常市井上的茶叶要更新鲜些。
“多谢。”
容琛喝了一口茶,便看见霍心望着自己一脸笑吟吟。霍心面庞本是带着些孩子般的稚气,可这笑容在容琛看来,未免带了几分诡异。容琛自少年时,便跟随后云游四方的隐士道长周游过四海,虽学艺不精,也知这霍心定是定是个邪祟。这世上邪祟容琛看得多了,多是一见到人类,便似恶虎捕食一般要前来吸取人类精气,啃噬人类血肉。如今这邪祟也不伤他,只是这般望着他,道真让容琛有些毛毛的。
“容公子便在府上多住几日,也在我霍府吃个喜宴。待四日后,我自会和夫人一同回门。霍福,你且安排容公子在客房小住,务必妥当,不可失礼。”
“小的遵命。”
霍心说着,便将未喝完的茶水交在了那一旁脸白得仿佛一个纸人一般的小厮手中。那小厮点头哈腰地说着,便将手中茶水交给了一旁站定的丫鬟。恭恭敬敬地向容琛作了个揖。
“那容琛叨扰霍老爷了。”
容琛说着,便将手中冷掉的茶水放在了红木茶桌上,随着名叫霍福的小厮穿过庭堂楼阁,最后停在了厢房的一间大屋前。霍府雕梁画栋,在当地已经算是极尽奢华,容琛来这已经近半月,却从未听当地人在聊及富户巨贾中提起过。容琛揉了揉眼睛,这眼前的宅子也的确是真切是景色,并非什么鬼狐的障眼法。如此一来,便更是诡异了。
这妖邪之物,要不居于荒山荒宅,要不就化身人形融入这市井。这一非荒宅,又不见人间烟火气。当真着实诡异。
“容公子,请进。待会我让府里丫头给您送来梳洗之物和热水。这宅子里规矩多,老爷是江南人,风俗自是相异的。这午时之后,若是听到什么声响,您也别在意。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还望公子海涵。”
“好,劳烦了。”
容琛看那霍福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一张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容琛望着霍府,眯起了眼睛揉了揉,眼里又是另外一种景色了。只见那霍福的心窝上,有着个黑漆漆的血窟窿。已经干涸污黑的血染在棉线衣物上,颇为狰狞刺目。
是伥鬼。
常言道为虎作伥。这山中行路人被老虎食了肉身,便化作伥鬼,要替那老虎勾引人来吃。待那老虎真修成什么神仙精怪,也借缘修得浅薄修为,才得以解脱。或是在山中呆得久了,则变成山鬼。吸收这天地之气修行。
而这被邪物吃了的,为伥鬼后则被邪物驱使,若是这邪物身上阴煞业障累及太多,时间久了,便也逃不出化为厉鬼的命运。被虎吃了尚且能保留自身灵智,而这被邪物吃了,这魂魄都被啃去三分,浑浑噩噩,不知岁月了。
厉鬼只吸取精气怨气,这食人心脏的邪物。容琛一想到,纵使这心下依旧是不太懂惧怕,也觉得脊背发凉,多有不适了。
容琛进了这屋子,便将房门关紧了。躺在雕花大床上,闭上了眼睛。夜还很深,他闭上眼睛,却怎得都睡不着。躺在床上大抵过了两个时辰才有些浑浑噩噩。只是还未睡熟,便听见耳边有“哒哒”的声音响起,一下下,两下为一组,敲得很慢。
人敲门是三下,鬼敲门两下。
迷迷糊糊向门看去,才发现这声音是在窗子处传来的,窗户纸后透露出了个人头颅形状的阴影,窗户格上露了一个洞,中间伸出个干枯的手指,像鸡爪子一样干枯纤细,指甲青黑,足有几寸长。
容琛掌了灯,那暖暖的灯火攸得化作了幽绿的鬼火,他也不惧,只是长叹了一口气竟咯咯地笑了起来。
“是想试试我?横竖我不开门,不开窗。你进不来屋子。我不惧,你就进不了我的心。”
“容公子说笑了,我只是想邀请你即刻参加我与阿郁的婚礼罢了。”
容琛听见霍心淡淡地声音自窗户外远远地传来,那干枯的手指顷刻收了回去,外面传来了一声如同裂帛的声音,然后是什么东西呜咽的声音,过了片刻便消失不见,万籁俱寂,好似什么也未发生一般。
“即刻?婚礼?大半夜举行婚礼么?”
容琛有些纳闷,他话音刚落却听见霍心在外边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低哑凄然,回响在寂静的寒夜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那笑声愈来愈近,脚步声随着笑声一下下落在室外有些湿滑的青石板上,留下哒哒的声音。容琛听见脚步声在自己的门前止住了,好似双手抚摸木头的声音,移门哗得一下开了,藏冷的月光下,霍心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外,他跨过门槛子,挡住了一缕月光。
“哪有鬼白日娶亲的道理?我是个鬼,多少也得遵守些泰山府的规矩不是?”
霍心说着,他笑了笑,两片唇瓣殷红如血。他不顾容琛有些僵硬的动作,自己坐到了桌子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茶。他长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地笑道。
“再说阿郁他今日摸着这喜服,那东西红艳艳的让他好生喜欢,我就合计着也不差这二日,早点成了婚,早点安心。”
“今儿午时,你便作为阿郁的长辈见证一下,如何?”
霍心说着,他走过来拍了拍容琛的肩膀,粉嫩的指甲攸得变得老长,几欲碰到了容琛的脸。一缕缕黑气自他指尖散发出来,一将触到容琛皮肤,便飞也似得消散了。收回了指甲,他突然将嘴唇附在了容琛的耳边,恶意地耳语。
“天生阳命及天生至阳之魄,百年难得一遇,普通的妖魔鬼怪自是伤不得。只可惜,被人偷了三魄,便差了些火候。”
他说完,便坐回了椅子,喝掉了方才的那杯冷茶。
“我霍府还有个别院,阿郁就在那。你去那里将阿郁带到大屋,可好?”
霍心说着,勾了勾手指,一个七八岁的粉衣丫头便走了进来,恭敬地向容琛行了个礼。容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外边悄无声息地站了个丫头。那丫头身上有股淡淡的妖气和霍府缭绕的阴气,却意外是个活人。
那丫头抬起手说了个“请”字,容琛愣了一下,便如触电般似得点了点头。
“好。”
他喉头动了动,轻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