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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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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执意流落人间,做这,异乡异客。
“陛下这是想到办法悔婚了”彦佑在璇玑宫中的胡床上倚着,慵懒地啃食着软糯的青果。
“没有。”润玉叹了了口气,望着屋外压歪了枝头的八重樱,继续说着。
“苏摩王爷已经派了兵,正和我君将士一同操练,不日便要一起讨伐妖族和那些狨丹乱兵,夺回失地。我若此时悔婚,又至天界于何地?”
“那便等失地收回再悔婚?陛下果真是好计谋啊。”彦佑说着,口吻颇有些刻薄。他从前便出言不逊,此时在私下,更是顾不得那义兄弟的情分,冷嘲热讽起来。
“只是,陛下借着苏摩收回失地,狨丹部便也会大损。苏摩部倾吞狨丹,便易如反掌。陛下,苏摩那小王爷,从一开始,要得,怕不是仅仅一个天界的仙子吧。”
“狼喂饱了,便能安生一段时间。若将它已经衔在嘴边的肉又重新夺回来,怕不是要被狼反咬得血肉模糊呢。”
彦佑起身,踱步至润玉身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乌眸里满是玩味。
“兄长又舍不得美人,又舍不得江山……真是……”彦佑顿了顿便只觉得再说下去粗俗难听,便缄了口,目光流转地望着润玉。
“你说的没错……是我……”润玉自嘲地笑了下,一朵粉嫩地樱花穿过窗户,落在了他的手心,捧了那娇花,放在鼻尖深吸了一口,闭上眼,满脸地倦色愁容。
“我总是想做一个不同与父帝的好天帝。在这朝堂之上,做得无可指摘。只是,如今看来,又与他,有什么两样……”
“不过恶报循环罢……”
润玉叹息着,转身,又踱步坐在了胡床上。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光泽柔润的胡床。
“天上一天,下界一年,这旭凤,也于下界着了锦觅近千年了吧。”
“我与他苦苦相争,如今想想又为了什么……”
不过数月,竟又为他人所动容。
“当真,罪孽深重。”
“陛下是在苦恼自己为何移情别恋吗?”彦佑说着,也一同与他坐在了胡床上,一只手捉了他的肩,逼迫他望向自己。漆黑的乌眸里,有流火攒动。
“算不得……这般……算得吗……”润玉低垂着眼,叹息,却好似醉了一般,语无伦次起来。
也许是醉了吧,今日,便又在宴会上一饮苦酒。
唯痛醉,能教经年长恨短。
“如何算得如何算不得?润玉,你为何总是这般口上心非!”彦佑扯了他的袖子,将他拉了起身,于这空旷的宫殿里胡乱转了几圈。
“近日的醉生梦死,便也算不得吗”
“你到底……还算我的兄长的……即使是决绝说辞重复了数遍,我到底……还是无法乐见你如此颓败……”
“你看看这璇玑宫,冷吗空旷吗……”
“你那日醉得沉了……便教我填些火炭在这璇玑宫。天界四季如春,又何意来填些火炭!”
“你既已有心成全,便不要在再三插手。你既不想成全,就给我正大光明地……把她夺回来!”
彦佑一席话,却是说得高昂讥诮,言罢,早已满脸生红。放开那被扯得凌乱的袖子,彦佑瞪了一眼润玉,叹着气,走出了璇玑宫。
…………
“爹爹,保重,女儿不久便会回来。给您酿了好几罐的槐花酿,埋在樱树底了,您得了空,可以小酌几杯……”
“霍心哥哥,等着我。莫要着急,一个人,再怎么着急,也成不得婚。”
“陛……兄长……保重。”
润玉扶着额,此时正在书案前品着一杯香茗。
清茶入口,愣是品不出一丝茶香,只觉得生生的苦。手指翻覆间,碧玉杯子便化作了齑粉,消失在指尖。
任是别人,嘱托眷恋,念念有词。到了自己,便只有干哑的“保重”二字,她到底还是怪自己的。
润玉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舌尖酸涩异常,胸口血气翻涌,不免悲从心来。叹了一口气,便怔怔地望着凄冷的圆月发呆。
十五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幽玄公主她……”破军破锣嗓子发出的嘶哑声音自宫殿外传来。
未经通报便急匆匆地闯进了紫方云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润玉于书案前放下奏折,心脏攸得一沉,愣了下神,随即说道。
“幽玄公主她下界时,刺客袭击了正在布命格的缘机仙子,并捣乱了公主的命格。”
“什么!”润玉一惊,登时站了起来。脸色一白,便也顾不得天帝的面子,快步行至天兵身边,急迫地说道。
“仙子拼尽全力才保得公主不会被此变招致的雷劫所难。可是,如此一来幽玄公主投生到何处,我们便根本不得知了……”
“荒唐!你们这些天兵便都是吃白饭的吗!若是公主有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属下全凭陛下发落!属下已经遣人捉拿刺客了,想来不多时,便能把那刺客捉拿归案。”
润玉攥了拳头,大力地挥了手臂,广袖飞舞间,大踏步地走向了殿外。
“还愣着什么,随本座去找缘机仙子。我倒想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本座的幽玄公主。”
话音刚落,二人便消失在了殿外。
空荡荡的宫殿内,只有纱兰一个人在慢吞吞地研着墨。见二人消失,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擎在指尖的墨石“乓”地落在了书案上,浓黑的墨汁溅在薄青色的袖口上,好似斑斑涸血。
“嫂嫂……”她喃喃道,随即一个闪身,消失在了紫方云宫。
…………
润玉急匆匆地赶到了缘机仙子的府邸,便看见那缘机仙子倚坐在胡床上,干涩的唇还残留着凝结的污血,此时竟是爬起来行礼都困难。
“仙子莫要行礼了,且把邝露的情况慢慢说来。”润玉吩咐身边的仙侍扶住缘机仙子,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
“拼劲了全力,也只能护得公主灵魄尚且安稳。只不过,公主此次历劫,所经历的福祸是非,只得由了天道,并不由我天界小小的一个仙子,所能掌管了的了,还望陛下赎罪。”
缘机仙子说着,咳嗽了几声,愣是从口中吐出一大口殷红的血,沾湿了洁白的衣襟。被仙侍扶着顺了气,喝了口浓黑的药汁,这才平复下来。
“那仙子能否探到此时邝露的灵魄,投生何处。”
“关外,燕国……”
天道所由,可是完事皆有可能发生的。一想到邝露一昭堕入轮回,本来便是三魂六魄的残缺身子,若在下界遭了什么奸人所难,实在艰险丛生。
此时的下界,诸国并立。汉人寓居在江南一隅,关外的燕国所处之处,是胡人掌控的地界,刀兵不止,战乱丛生……
而这一切,竟又是拜自己所赐……
润玉皱眉,只觉得郁气难平。不觉攥紧了拳头,却是无计可施。
“机机,机机!”门吱呀地一声开了,润玉回眸,便看见了那多日未见的月下仙人,竟是闯了进来。
经历过神魔大战,丹朱便辞了月下仙人的职位,赋闲在家。历经此时,润玉与他之间的关系,也是生了鸿沟,再也无法恢复如初。此时若不是缘机仙子受了伤,润玉更不知何时,才能见上这偏心的叔父一面。
缘机仙子私下里对丹朱心生情愫,只是丹朱本为皇亲国戚,若是娶亲,便要过了天帝的一关,碍于面子,更是生生地耽搁了。
本来,润玉便应下缘机仙子所托,若是邝露顺利历劫而归,便给二人赐婚,成了一桩姻缘。想来,借着缘机仙子从中调和,也缓和些二人的尴尬处境。
“好好的布着命格,怎能受伤呢。机机,你可是让老夫好个心疼。”丹朱说着,掠过了润玉,直奔缘机仙子的榻前。竟是半跪着,扯着缘机的袖子。
“丹朱……我没事。只是苦了幽玄公主,此去凡间,诸多变数……如何是好啊……”
“我的小露珠……好好的守着根木头不成,偏偏要嫁人……”
“嫁人就算了……大婚之前还要下凡历个劫,作孽啊……”
丹朱呜咽着,回望着润玉,没有作声。目光又飘到破军身上,一脸的愤慨。
“犯人可抓到了”
“回仙上,不日便可……”
破军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天兵急迫地跑了进来,见到润玉,单膝跪地便行礼。
“报!陛下,刺客捉拿完毕。”
“拉上来。”
话音刚落,那天兵摆手,几个将士便压着一个衣衫不整的清秀少年走近屋内。狠狠地踢了那人一脚,这少年才跪了下来。
目光坚毅,狼狈不堪。看向润玉的眼神,却是刻骨恨意。
他咧开嘴,却咯咯地笑了。一脸稚气未开,还是个孩子。
“天帝陛下,超脱掌控的感觉可还好”
润玉一怔,只感觉脑子“嗡”得一声,攸得想起来这少年的身份。
分明是……披香殿主事的幼子……
“放肆!”破军说着,便又狠狠地踢了这少年一脚。
那少年瑟缩了一下,哇得吐出一大口污血,抿着嘴唇,期期艾艾地说着。
“只可惜,没能杀了为虎作伥的女人,让陛下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捣了我爱妻的命格,一个下等小仙竟然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大言不惭。我看,还是死了好的。”清冷邪肆的声音自殿外传来,霍心大踏步地走进了屋子。
只见手掌翻覆,漆黑的箭矢状灵气便从他的手下钻出,直直地刺向了那少年。
却在半途,被润玉一挥手,挡下了五分,落下了那少年的脊背。少年身子一弓,便又吐出了数口污血,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够了,拉出去吧……贬下凡间,扔进畜生道吧……”润玉叹息,扶额说道。
随即他转身,目光深远地看向了霍心的方向。
“逍遥王爷体爱未来妻子,此时无可厚非。可这犯人,到底还是我天界法度处理,不能脏了逍遥王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