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莲》九国少子

4、忘川河里忘川人

　　忘川河上几千丈，是奈何桥。奈何桥下几千丈，是忘川河。其间云雾缭绕，若是不知，以为到了云中仙国。只是，这里是冥界。
　　忘川河畔，静静坐着一个黑衣白发的男子，正是刚刚离开奈何桥的夜无心。
　　自从做了府君之后，夜无心便喜欢在这里，这里很静，可以看水，就像看海一样。忘川河血黄色，说不上美丽，要说美，也只能是凄美。只是很静，这便足够了。
　　但在这冥界中，也只有夜无心一个人这么认为，他永远看不到忘川河另一个样子。因为有他在，河水，便很静。因为忘川河里，有个水仙。
　　在河畔待久了，即使这水仙没有任何动静，夜无心也感觉到了。然后，继续看水，他来这里，仅仅为了，冥界有这样一川河水。如果以后的他知道英英会揪着他的耳朵吃醋，估计会谨慎些吧，但至少现在还没有这个觉悟。
　　一阵风从河水上吹过，泛起阵阵涟漪，之后，这条静谧的河便添了一丝神韵。
　　夜无心知道她来了，但没有任何动作，因为这些年，河上的人，河里的人没有说一句话，他看她的水，她看他的人，彼此相望，两不相干。
　　但今天，夜无心感觉到，她想说些什么，因为她，还站在岸边。
　　“在你这河边待了许久，还不知你叫什么？”夜无心看着前面的河水说道。
　　“我在河里也待了许久，好多事都不记得了，既然这叫忘川河，那我便是忘川吧”女子淡淡说着。
　　“嗯。”一声轻轻的回应之后，又重归安静。
　　忘川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了动静，不禁有些羞恼，暗想到：“这人好生不会聊天。”她不知道，当眼前这个男人和他的英英在一起时，不仅会聊天，还会把天聊死。
　　“我今天去看见她了。”等待无果后，一声清冷中仿佛带着怨气的声音响在夜无心耳边。
　　只见原先还爱搭不理的男人听到这话，猛地转过脸庞，一头白发无风自动，双眼隐隐有些杀机：“你去做什么？”
　　忘川看着这个男人的神情，又想到店里的女人，不知为何，一丝忧伤的情绪从体内散发出来，随之整个忘川河也好像有着阵阵哀鸣，河里的孤魂野鬼更显凄凉。
　　“她问我是否羡慕你们坐山看海，我没有作答。当时想你我在忘川河日夜相望，她若知道想必该羡慕我吧。如今看来，我还是羡慕她的。”忘川看着夜无心，一句一句说着，仿佛说给自己听。
　　夜无心第一次看忘川的脸庞，有些愣住，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因那容颜，也不因那孤寂，但他就是愣住了。因为在他心里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人没有任何威胁，更不会对英英有威胁。很奇怪，却又很真实。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所以他的杀意慢慢隐去，重新回头看着河水，道了一声：“你是你，没必要羡慕她。”
　　忘川轻轻一笑：“她给我讲了个故事，没有讲完，我想你应该知道。”
　　“既然是她讲的，自然要听她讲完。换个人就不好听了，即便这个人是我”
　　忘川原本有些希冀的眼神黯淡下来，不过又像想到了什么，重新焕发出一些光彩：“我还可以再去？”
　　夜无心点了点头：“既能进第一次，自然能进第二次。”
　　“好。”随后只见水光一闪，忘川消失在忘川河里。徒留下一个岸上人。
　　五十六街。
　　英英送走了忘川之后，便到了楼上房中。如果忘川知道她送过自己，肯定很惊讶，你不是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到楼上去了，送我到哪了？
　　但在英英字典里，当然可以用送字，因为她认为让狗叫一声送送也算是送。开玩笑，那俩狗可是她的宝贝，它们送送还不够？做人不要太贪。
　　“今晚那女人好像很了解无心，在鬼界混两年，翅膀硬了？跟他养的俩狗一样，欠收拾，明天打不死他。”英英掌着灯，气鼓鼓想到，红色的烛光将有些肉肉的脸蛋映的格外的好看。
　　这幅脸色与刚才和那女子对话时的云淡风轻判若两人。输人不输阵是英英一贯的原则。照夜无心的话来说，我的英英啊，就是在外面，要打肿脸充胖子，在家里，要把我的脸打成胖子。
　　夜无心一度怀疑是因为她的脸有些婴儿肥，嫉妒自己英俊的面庞。但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即便现在是夜府君，对她来说也就是一巴掌的事。
　　所以，夜无心经常警告自己，做鬼还是低调些，尤其在某些人面前。而此时在忘川河边的夜无心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感到脊背发凉，身体猛地一抖：“差点忘了，明天是上元佳节，要好好陪她一天。”
　　本来要咧开嘴角笑笑的脸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时耷拉了下来：“耍龙灯、耍狮子、踩高跷，这些她可能都要自己来一遍，还有猜灯谜，遛狗，逛街。灯谜太难猜，狗太二，街太长。好想请假。”
　　不过一想到她的拳头，这个念头顿时打消了下去，“算了，还有元宵可吃。忍忍吧。”
　　但又想到英英的风卷残云般的吃相，再瞧瞧自己，估计没自己什么事，本来要亮起来的双眼顿时又黯淡下来。
　　“回去睡觉，养好精神。”夜无心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起身离去。
　　过了许久，忘川河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随后血黄的波浪汹涌翻滚，露出一个个铜蛇铁狗，孤魂恶鬼。被夜无心卷入河中的十名恶鬼此时面容扭曲，声嘶力竭，一股股黑气从鬼魂上蒸腾而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在世间。
　　“大人，饶……饶了我们，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一条铜蛇正龇牙咧嘴，疯狂的撕咬其中一名恶鬼。
　　“做牛做马前，还是先尝尝忘川河的滋味吧。”从河底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比这忘川河更冷。
　　河上传来一阵阵波浪声，风吼声，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