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二个世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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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小孩吃完饭放下碗就没有再回来。
纪冕问老婆婆，但是晦涩的方言又听得他云里雾里。因为这个季节天黑得早，现在下午五点多就黑透了，还没有通电的当地人都七八点就早早上床睡觉了。
所以手电筒这些照明工具也很少有人用，平时都是点着他们只在传说中听过的煤油灯。用蜡烛的都少的可怜，自然老婆婆家也没有这些东西。
纪冕白天的时候看到这里小路交错，蜿蜒曲折，每户人家之间还有些距离。他不敢贸然出去找人，只好边老实陪着老婆婆絮叨，边想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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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宁轲图也遇到了他难以克服的困难。
不光是壁沿黑乎乎的水缸、滑溜溜的舀水用的大木瓢，还有挨着灶房的散发着臭味的猪圈，只有两根烂木板隔开粪池的蹲坑，杂乱不堪的锅灶 ，无一例外让宁轲图濒临发疯的边缘。
“卧槽卧槽尼玛，这是什么啊，这玩意儿能吃？！”宁轲图看见锅里炒着的还在蠕动的白胖虫子，终于爆发了。
“诶诶，娃儿，阿个是节节虫儿，好吃得很！”炒菜的老爷爷笑呵呵地解释，“平时间俺家都舍不得吃哩。”
“我管你是什么，这个太恶心了，我不吃！”宁轲图坚决拒绝尝试吃虫，他态度恶劣，“老头儿，你这里不会一点人吃的东西都没有吧？”边说，还泄愤般踢了一脚门槛。
接着他就像受不了这个垃圾篓般的屋子一样，如同一只暴躁的野兽，在空间不大的地盘上来回咆哮。
骂天骂地骂祖宗，骂到宁轲图自己都口干舌燥，要停下来缓口气。
这期间，老爷爷面色不变，手里颠勺的动作不停，好像半点宁轲图的骂街声都听不见。
出锅，把荤菜装到大碗里，老爷爷又迅速地炒了盘野菜，招呼宁轲图道，“娃儿过来吃饭啰！”
“我不吃！”宁轲图狠狠地往地上砸了个小板凳，又把它翻正，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
“诶，不吃饭要不得哩，饿几肚皮侬过睡阔睡？”老爷爷又和声和气地劝道。
“你吃你的，别管我！”宁轲图现在受不了任何人的唠叨，冲他大吼，“烦不烦啊！”
“阿等哈饿了就吃嘛，你这嗬不饿就等哈吃喽。”老爷爷仿佛一点都不受宁轲图坏脾气的影响，自顾自又絮叨着，颤巍巍地盛好饭出来，慢慢在小板凳上坐下。
空气中饭菜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宁轲图感觉自己饿了大半天的肚子开始咕咕响，一声叫的比一声大。
该死的叛徒。宁轲图咬牙切齿地大力揉捏着自己的肚子，这会儿你他妈应什么应？
为了他宁大少的面子和誓死不吃虫子，宁轲图想，就算熬一个晚上，他也要维持他最后的倔强。
“爷爷，你家也有人来耍嘛？”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敞开的门口传来。
宁轲图回神，扭头看过去，一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小崽子怯生生地正扒着门往里望。
“欸，来了个客。崽崽吃饭没得？”老爷爷情绪又高涨起来，高兴地回应道。
“吃了，在奶奶家吃嘞。爷爷，我晌午把牛牵过来，你不在屋头，刚刚牵到牛圈关几。”小孩乖乖的说着，一边用眼睛瞄了一眼气鼓鼓坐着的宁轲图，结果发现宁轲图也在盯着他，小孩立刻就把目光收了回来，不敢再看。
“哎，这个哥哥不吃饭，囔过开交诶。”老爷爷叹着气跟小孩抱怨了一下。
“我这里有掏的毛毛果，给哥哥吃。”小孩跨过去高高的门槛，从身上鼓鼓囊囊的衣兜里抓了一把黑漆漆的‘ 毛毛果 ’ ，双手捧着递到一言不发的宁轲图面前，“哥哥你要嘛？”
宁轲图本来不太想理睬这个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小孩。可是当小崽子站到他跟前，用那对黑得透亮水灵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时，宁轲图发现自己无法对他恶语相向。
大概是因为小崽子还没到他大腿高的原因吧，宁轲图觉得自己无法针对一个这么小的小矮子。
“谢谢，”宁轲图僵硬地接过一捧‘毛毛果’ ，“这个怎么吃？...看起来像毛毛虫。”
好像因为宁轲图的道谢而变高兴的小崽子特别积极，萌萌的小奶音带着一点口齿不清，“我会抲这个，我教你嘛好不好？”
“...好的。”小孩的兴奋情绪让宁大少爷难得不忍心打断，只顺从着他的意思。
于是小孩就向老爷爷要了个碗，搬了个小凳子和宁轲图面对面坐着，然后手把手教他剥果子。
“这样，这样，最后手转一下就好了！”小孩小手灵活，一会儿就剥好一个还把成品举到他眼前。
“真厉害，我弄不来。”宁轲图拍手鼓励，为小崽子的成功喝彩。
反正他自己是不会碰一下那些毛茸茸的看起来就可怕的果子，鬼知道上面有什么寄生虫。
“哥哥，你吃一点毛毛果再去吃饭，你就好吃了。”埋头认真地剥着，小孩蹦出一句。
“这个开胃啊？”有些好奇，宁轲图实在饿得饥肠辘辘，随手从碗里挑了个白净的放在嘴里，结果差点把他脸都酸变形 。
“怎么这么酸，”宁轲图呲牙咧嘴，“没熟吗这个！”他咽了好几口口水才把口腔里的酸意压下去。
“啊，这个红色的才好吃。”小孩像才反应过来，指了指一个黑红相间的毛毛果。
“……”
宁轲图不吭声，只顾往嘴里塞着果子。然后吃了一堆开胃的毛毛果的下场就是饥饿的感觉变本加厉地袭来。
宁轲图最终还是屈服于他生理上的进食需求。他端起大碗吃饭，避开那碗虫子，光夹不知名的野菜下饭。宁轲图添第二碗时，为自己感到了一丝悲哀，原来他宁大少是这么简单就对生活举白旗的人吗？他以前真是高估自己的本能反应了。
反正明天摄像组的人才来，他现在反悔吃饭也没关系。没有看过这个《交换人生》节目的宁轲图天真地想，丝毫不清楚节目组的尿性和恶趣味。
但现在所有人都感到皆大欢喜。
不知道名字的小孩剥完毛毛果就说要回家了。宁轲图当时嘴里正塞着饭，含糊地说了声“白白”，就继续刨饭了。
竟然忘记介绍自己也没有问小朋友的名字。宁轲图有些遗憾地想。然后就决定明天早上起来就去找小朋友玩耍。
反正参加这个节目是受老爸所迫，宁轲图可没答应要乖乖听话。他虽然来了，但天高皇帝远，当然要随心所欲的造作才算不辜负他老子的一番‘心意 ’ 啊。宁轲图满脑子都是怎么让他老爸气得吐血的‘好’ 主意。
之后睡觉的环境也脏乱差到他无法忍受 ，但宁轲图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没有冲无辜的老爷爷发火。
他现在就憋着一口气，绝不能向他老子服软露怯。他不是就想看我活得不自在吗，宁轲图赌气的想，我偏偏要一副快活的样子，气死他。这么计划着，宁轲图抗不住睡意，裹着自己的外套沉沉睡去。
——
小孩，也就是被消除记忆了的秦筝，投生到这个世界时，身体特别虚弱，刚出生就几度欲夭折。好在他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真的深爱他，历经千辛万苦，费尽心血地让他活了下来。不过即使这样秦筝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营养不良影响发育，所以秦筝明明到了六岁多的年纪，看起来却和正常四岁孩子一样的体格身高。
秦筝回到自己的家，垫着脚从水缸里费劲地舀了一瓢水起来，然后有条不紊的洗漱，上床，睡觉。
睡不着，日常想哥哥。
躺在床上，薄薄的一层被子让他裹成一团还在瑟瑟发抖。这个家原本有三个人，后来妈妈死了，然后那个人死了，最后就剩一个自己。如果哥哥没有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那现在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所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有陌生的人在你家住，你知道吗，我今天去爷爷家的时候看见了。秦筝的脑海里满是对哥哥的思念。这种感情来得凶猛又剧烈，几乎让秦筝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流了满脸。
可是，与表现出来丰富的感情相反，他心里好像空荡荡的，像是哪里破了个洞，有情绪滑进去，又马上顺着那个洞滑出来。
秦筝在黑暗中睁开眼，还浸润着泪水的眼里一片清明。
这种感觉真的是属于我的吗，为什么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叫我想起来，想起来，什么？
那个声音是谁？秦筝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思考。突然脑子一阵剧痛，好像脑浆都快迸裂的痛楚袭来，秦筝在木床上翻滚着，痛苦地叫喊着，
“…………”
他的痛呼声却像被不知名的强大力量给消音了。秦筝痛得抱头撞墙，又从床上滚到床底下，那种强烈的可怖的痛楚愈演愈烈，直到秦筝痛到浑身抽搐，眼前发黑，大脑因为缺氧而一片空白到什么都无法思考，那阵如人操纵的痛感才突然消散。
大口喘着气，秦筝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冷汗和眼泪流了满身满脸，粘上床底的灰尘蜘蛛网，糊了一头一身。
狼狈不堪，凄惨至极。
秦筝已经没有力气去弄干净自己，混沌的他翻起身，艰难地爬上床，抖着手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他不敢生病，所以不能生病。
因为如果不小心死掉，就会像妈妈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一直喊她也不说话。然后会慢慢从身体里钻出好多好多白色虫子，小小的秦筝怎么挑也挑不完。最后不知道过了好久好久，直到哥哥踹开被反锁的门，他才从虫子堆里被抱出去。
哥哥现在走了，我还不能生病。秦筝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死掉了，我也会长满虫子，而且再没有人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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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发霉潮湿的被子，纪冕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觉起来，总感觉自己身上都有怪怪的气味。好在他刚跨过门槛，就看见小不点站在鸡圈旁呆呆的望着，不知道走神了多久。
“小朋友，你又来了啊，”纪冕举起手里的大茶缸和牙刷打招呼，“真勤快，起这么早。”
“……”秦筝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没理他。
纪冕也不在意，继续刷牙洗脸。纪家家大业大，子孙众多，别扭的小崽子他见多了，就没在怕的。只要有他自由发挥的地方，就没有哄不好的小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二个世界（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