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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社里下期内容要做年度教育热点盘点,我一无所知,却要参与选题,因而不得不一天到晚盯着电脑,搜寻每一个可能入主编法眼的新闻。
      无论官媒民媒,都充满太多无意义的强调和总结,只要有一个辉煌的头衔,口中喷粪也有人奉为圭臬。仿佛人们关心的不是粮食和蔬菜,而是从改革开放到全面小康每一年都在炒的冷饭。
      我盯着屏幕,意识开始涣散,屏幕上的黑体字实现了完形崩溃。

      “一禾,你不舒服吗?看你眼睛好红。”
      对面座位上把我招进来的S女士问。
      实在是因为骤降的气温让人防不胜防,早上骑车到单位,一路被风吹得头疼。S君是85后已婚女士,体贴入微,又极有分寸,提出开车送我到地铁站,免去一段奔波之苦。
      “你们寝室几点熄灯?”
      “不统一断电,自己熄。”
      她感叹,“N大学生果然很自由,越是不好的学校条条框框越多。”
      “有女朋友吗?”
      “没有。”
      “怎么?没想过找一个?”
      没想过。
      不过我不想在上司兼同事面前显得高蹈厌世,遂云淡风轻地答,“没遇上合适的”。
      “你们怎么过圣诞节啊?学校会不会不让出去?”
      我好奇,“为什么不让?”
      S君的学校重大节日会安排自习,点名签到,禁止学生外出流窜,她气馁道,“跟你们比起来,我仿佛上了一个假大学。”

      这个点寝室没人。
      我艰难翻出钥匙,只觉头痛得更加厉害,懒得去买饭,灯也没开,翻身上床和衣而卧。
      也不知睡了多久,新舍友L君回来,发出的动静吵醒我。
      “抱歉,我以为寝室没人。”
      他是化学院的学生,下半年才住进我们宿舍的空床,早出晚归,看着像生活丰富多彩的人,今日不知为何早早回来。
      他到床边道歉,我虚弱地摆手,然后用手臂遮眼,挡住白花花的光线。
      “你发烧了?”他忽然探手摸我的额头,“我有药,你等一下。”
      按理说我们并不熟,我脑昏眼热之际,忍不住分出几分清明用来尴尬。

      放在胸口的手机忽然震动,拿起来一看,江子游又毫无征兆地打电话来。
      没好气地问,“喂,你又怎么了?”
      “没咋不能打电话么?你回来了吧,给你个请我吃饭的机会!”
      他听起来依旧精力充沛,我却无力奉陪,“我今儿不吃饭,下次吧。”
      “等等等等,我有话说!”
      “下周跟课题组去大西北,还不知道要在那鸟不拉屎的地儿呆多少天,下次见爸爸估计就2019了!哎不是……你没事儿吧,今天为啥不吃啊?”

      “一禾,低烧是可以扛过去,想快速复原的话,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眼见L君连热水都端了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舍友竟如此温柔体贴,我简直受宠若惊。
      慌忙坐起,“谢谢谢谢,麻烦你了。”
      再去搭理江子游时,愕然发现电话里只剩忙音。
      搞什么鬼。
      喝了药兀自睡去,不去理他。

      一刻钟后,我们寝室木门被噼里啪啦一阵乱拍。
      我惊醒大怒,“哪个孙子敲门!”
      L君则涵养极好,面带微笑,“你睡着,我去。”
      开门却见江子游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宁一禾,你还活着么?”
      此刻我只希望我或他或L君中任意一个立刻原地消失。

      “你有病啊,门拍那么响!”
      “你才有病吧,发烧了?”他一屁股坐我枕边,不由分说伸手摸我额头。
      我忽然噤声。
      触感还是熟悉的冰凉体质,昨天嫌他夺走热量,今天恨不得顶着这个天然冰袋睡觉。

      L君目睹他横冲直撞进来,一直没说什么,冷不防开口,“你是江……我知道你。”
      我扭头,视线却被江子游带来的晚饭挡住。于是伸手接过一杯粥,逼自己喝了几口。
      江子游拽得很,话里还莫名带些敌意,“是么,我也看你眼熟。”
      我知此前江子游以女装大佬身份活跃在T大LGBT社团,已然小有名气,真身被人认出来,不知有没有掉马的惊喜。
      不过,何以他二人会有交集……

      江子游难得做个人,换只手给我冰,开始讲去甘肃新疆基地实践的事。
      “我这辈子到过最北的地方就是江城。”
      说起西北,我的思绪不禁也飘到天山的牧场,吐鲁番的葡萄,达坂城的姑娘,喀纳斯的胡杨林。
      不过这个季节去的话——我同情地看他一眼,“我也是。”
      “爸爸大老远来看你,太冷了,今晚跟你凑合凑合吧。”
      说着便要掀我被子上床。
      我作势踹他,“滚一边儿去。”
      地上L君轻笑一声,起身开了门出去。

      剩我俩独处,屋里突如其来的寂静,我轻声问,“你认识他?”
      “嗯,不是什么好人,别让他靠近你。”
      “神经病吧你,人刚还给我吃药——”
      “你还吃了他的药?没听过有人被学化学的舍友毒死啊?”
      “那你来晚了,反正已经吃了。”
      “不是,你不知道,他是……那个……”
      是什么是,我本想珍惜一下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渡过漫漫长夜,是他成心不想让我安生。
      遂不跟他废话,拉起被子蒙住头,翻身面壁。
      江子游自己纠结了一会儿,泄了气。
      “那啥,他是个1。”

      L君被动出柜。还带型号的。
      我在被子里一愣,探出头,“……你是0?”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么一句,气极反笑,“你不烧了找打是吧?”
      许是真烧坏脑子了,后知后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子游“别让他靠近你”的意思。
      我生出一丝好奇,在基佬眼里,我像0么?
      他反问,“你要做1么?”
      我失笑,脸烧得更厉害,“反正不可能,想太多了哥。”
      “再说,即便他是……我又不是……”
      有些话到了嘴边才发现尴尬。

      江子游沉默,居高临下地盯着我,他的样子,如同确证自家白菜是否不幸被猪拱了。
      我问心无愧,回瞪回去。
      然而眼睛酸涩发热,睁大一会儿便痛得想要掉泪。
      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
      或许是我的样子过于磕碜,江子游体贴地先败下阵来,移开视线,“他就是那种混圈的人,平时人模狗样的,其实……不检点得很。”
      他认识不少跨性别者,对性少数群体的日常也比我清楚得多,L于我又确是陌生人,实没必要替他辩白。
      “那行吧,我自己注意。”我有点想笑。
      “我周一走,看你病的不轻,饯行就免了。等我回来,洗干净床上等我。”

      与江子游的风声鹤唳被害妄想相比,L君要坦荡从容得多。
      他回来时江子游已经离开,退烧药效发作,我前额已不再滚烫,只是周身一波又一波地出冷汗。
      L君又给我添了热水放到床头,我谢过,心想,每一步我都看的清清楚楚,不可能有机会投毒。
      他突然发问,“你们是情人吗?”
      迟钝的大脑暂停了两秒,随后险些呛住,“不不不,朋友而已,朋友而已。”
      也不知道L君对江子游了解多少,是否知道方才对他的诽谤中伤。
      “听说后天T大和N大的友谊赛江同学会上场诶,你知道他踢几号位吗?”
      L君轻描淡写又换了话题,我顶着一个一团浆糊又连受刺激的脑袋,反应起来简直有些吃力。狼狈接招之余,不禁想到,他要踢比赛的事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江子游今天来一趟竟然也不告诉我。
      至于阵型那都是教练定的,又不会宣而广之……
      出于某种不愿承认的吃醋心理,一咬牙,下了注,“左边锋。”
      他高中最喜欢的位置。
      而我那时总是出现在他身后,梳理中场,组织进攻,为他输送炮弹。

      “原来如此。那朋友的话……一禾会去看吗?他的比赛。”
      这该死的温柔。
      再次咬牙,“当然。”
      于是有些玄幻地,我与L君周六一起出现在T大操场观众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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