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书院》白白鸽手是个好鸽手

74、黄河远上白云间

　　“两位姑娘来得不凑巧，我们海崖城最负盛名的龙舟会要等到八月才开始，那时候的鱼虾鲍蟹才是最肥美的，喝一口烫黄酒，吃一口蘸了姜醋的蟹鳌肉，嘿，那滋味给个神仙也不换。”
　　汪洋无际的蔚蓝海面上有一艘竹篷船悠哉划着，一位渔夫打扮的老者挽着袖子和裤腿，鼓胀肌肉的双臂各执一桨，一边划动一边高声讲着，言语间满是对故地的骄傲。
　　竹篷船距离陆地其实很近，黎玖只需几次提气便可翩然回归，再加上她和温雁回是假扮了凡人前来，所以只是租了一艘游览观光的小船，虽没有什么灵气丰沛的果蔬取用，但新奇的海边美味已经足够让黎玖暗呼过瘾。
　　海崖城是东崖州跻身前列的修行界大城，也是其中唯一一座修士与凡人混杂居住、融为一体的城池，即便是毫无修行资质的凡人商贾，只要出得起玉钱，照样能在灵气浓郁的地方置办家宅颐养天年。
　　“还有些什么别的吗？”黎玖舔着指尖上沾着的蟹黄油滴，鲜香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多嘬几下，然后顺理成章收到了温雁回抛过来的一个白眼。
　　“哦，再有就是那些修士老爷们常去的地方。海上再往东千八百里，有一座此间岛，上面风起云涌，据说好看的很，只不过那边风太大咯，咱们上去站不住的，万一被刮进海里，可是没人救。”老者抬了抬遮阳的草帽边沿，伸手指着遥远的海天一线，“就在那边，看你们两个年纪轻轻，又是外乡人，还是别去凑那个热闹。每年想坐船划过去的人，不知多少葬身鱼口哩！”
　　黎玖若有所思，又坐着船在海上过足了瘾，直至日渐迟暮才依依不舍的靠岸，付给了船家双倍的资费，引得老者连连感谢。
　　“雁回，去看看么？”黎玖牵着温雁回的手，目光漫不经心是扫过街道两侧的店铺，毫无购买逛荡的欲望，“此间岛？也好。”温雁回也随性的回答，只是眼神全然落在黎玖身上，不知憋着什么坏。
　　“冰糖葫芦儿！蘸山楂、蘸山药、蘸橘子蘸苹果叻~”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声吆喝尤为明显，黎玖登时忍不住换了方向往那边去，红艳艳的山楂球上覆盖层晶莹糖衣，有的还蘸着胡麻，一看便诱人流口水。
　　“雁回，啊~”一串冰糖葫芦凑在嘴边，温雁回张口咬了顶端的半颗下来，酸甜味道交错着在口中爆炸，合拢牙齿却没察觉到坚硬种子的踪迹。
　　“店主提前将籽儿都取了去，虽然卖的贵些，但吃起来爽利。”黎玖笑嘻嘻的将剩下半颗咬在口中，心满意足的嚼着。温雁回脸上刚浮出些无奈的神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微微捂唇神色怔忪。
　　黎玖扭过头坏笑一声，正值转过街角四周行人稀少，温雁回的唇上沾了些许糖色，显得更加饱满诱人。黎玖回身低头吻在温雁回的唇瓣上，舌尖探出在其上迅速的舔过，在温雁回呆滞目光中心满意足的站直身子：“走啦雁回。”
　　阿酒什么时候开窍了……？温雁回有些晕晕乎乎的想着，脚下仿佛踩了棉花，大半心神都放在刚刚突然袭击的那个蜻蜓点水。

　　“两张去此间岛的船票。”黎玖和温雁回身上法力一放即收，台后男子的神情变得更加恭谨，取出两张绘着云纹的素雅纸笺双手递过，然后才收取了费用。
　　舟船不大，外表也不甚华丽，甚至形如纺锤木梭，有些滑稽的丑萌。待到登上，里面也是规整的六角形屋舍，毫无新意，丑的一批。
　　黎玖几乎要大失所望了。
　　船身入海，黎玖拎着半条蟹脚肉，沾了沾姜汁递给温雁回，她不要后才自己嚼着，坐在床榻上：“雁回，这艘符船材质上佳，炼制做工也不差，怎么就这样的审美呢……？”
　　“少贫嘴。让你造还造不出来。”温雁回替她剔着蟹膏蟹黄积蓄在壳里，抬手用小勺舀了填进她口中，“吃还堵不上你嘴。”“要雁回亲亲才能堵上。”黎玖嬉皮笑脸，凑过去追着要亲，反倒将温雁回闹了个红脸。
　　二人正打闹着，突然船身一阵剧烈的抖动，黎玖眼疾手快抓稳了榻边的横栏，另一手将温雁回搂在怀中，才没有摔落下去。不等她们回过神来，船体再度趔趄，好似在海水中打滚儿一般，甚至黎玖明明感觉船已经翻了好几个身，她却还安安稳稳的和温雁回躺在床榻上，没有随其翻滚，连床单也没飘起来一丝。
　　再过上二十年我也造不出来。黎玖一边紧抓着把手一边暗想，直忍受到船身动荡停止才起身，眼神探寻温雁回是否有什么不适。
　　“诸位道友，此间岛到了。”船家温和的声音传来，黎玖将温雁回扶起，互相整理好衣襟褶皱，才并肩而出。
　　入目不是细软洁白的沙滩，而是翻滚如潮的云气，一朵一块的搭在水面上，像是一座浮桥。整座岛都被形色各异的云彩堆叠笼罩，有形如奇珍异兽，有形如花鸟鱼虫，更有甚者赫赫若人，漂浮来去如同逆旅过客。
　　黎玖方踏上此间岛的地面，便感觉身下有狂风席卷而来，几道细小风旋从她指尖飞出在脚下与之消弭，温雁回则不动声色的画了道止风符，踩踏其上。
　　“二位贵客，请。”旁边一位身穿锦绣云纹的男子见了她们应对手段，方才露出和蔼笑容迎上前来，丝毫不看其他被狂风掀倒甚至落入海中的乘客。
　　“此间岛是东海上最大的一处人居岛屿，其中存有一处云根，所以风声呼啸、奇云处处，周遭海域也围了一圈怪风屏障，没有专用符船是进不来的。”男子在前引路，边走边为她们指点两侧奇景，“今夜已经有些晚了，待二位贵客明天早些起来，朝霞漫天时再来观看，又是别一番滋味。”
　　也就是说，即便交了船票，没有足够实力也会被吹进海里喂鱼。那他们的身家财产落在海里，难不成就这样消失？念及至此，黎玖暗中缓缓的打了个寒战。
　　“夜已深沉，还请二位先做歇息。”男子将她们带到一处台楼之前，随后陆陆续续也有其他客人前来，他们身上的气息比她们要庞大沉重得多。
　　“我们好像一不小心又进了个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进了屋之后，黎玖小小声跟温雁回咬耳朵。“且看且行吧。”温雁回收了符文，面带倦色，“是祸躲不过。”
　　温雁回似乎极倦怠了，她刚躺下片刻便沉沉的睡去。黎玖却睡不着，她有些烦躁的站起身在地上踱步，回头看了看温雁回的睡颜，踌躇片刻轻轻推开门，踏步走到楼前的空地上。
　　狂风飓云在她眼中是丝丝缕缕的灵气汇聚，玉色逐渐莹润进她瞳孔深处，再也看不出丝毫异样。
　　那些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在她瞳孔中全都失去了形体，她沉默的注视着岛心那团浓郁的乳白色漩涡，有无数细碎的风刃在她身周蔓延，逐渐扩大成一片蔚然涛泽的风云之海。
　　一座洁白云丝组成的巍峨宫殿隐隐在天边浮现，双龙在云端翻涌吟唱，一团水雾蒸腾中有一位神祗自沐浴香汤中起身，长袍加身，高冠博带，形容闲适而散漫，却也透着一股堂然的气度。
　　“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祂张口，睁眸，眼神与黎玖的目光相对，她丹田中的‘红尘路’微微颤动，似乎在迎合着吹奏。
　　《九歌·云中君》。
　　此间岛上形态各异的云彩陡然被撕扯得粉碎，化作无数云丝和狂风一起卷至黎玖身周，连稳固的建筑都要被那飓风吹散，她却岿然不动，甚至抬起手来，三指伸出，似乎要攫取什么。
　　一缕细微而无形的微风荡荡悠悠的落在黎玖面前，她心领神会的一笑，伸手捏住了它，紧接着身边的风云卷团轰然炸开，将周遭的植物和楼阁毁得一塌糊涂。
　　“哪位狂……”蕴含着震怒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黎玖刚从云中君的风云中回过神来，耳内便撞入三字，震得她几欲吐血。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里面炽热有之，阴狠有之。
　　一道悠远琴音铮淙而起将那怒喝格挡开去，黎玖回头，温雁回不知何时醒来已经站在了她身边，熟悉的粉白色衣裙从另一处倒塌的屋舍中走出。
　　“鹿鸣书院雨柒音。”话音刚落，几乎所有的目光便自动收了回去，只剩下少许还肆无忌惮的盯着。雨柒音一脸无奈的冰寒，眼神如刀刮了黎玖一眼，似乎在说这笔账等会再算，“岛主又何必如此震怒呢？难道，您没存着某些心思？”
　　“……哼。书院最好记得今日之事。”那声音的主人停顿半晌才冷哼出声，再没了动静。
　　雨柒音也不再言语，只是袍袖一笼，竟就将黎玖和温雁回拢住，她们再回神时已经是在海崖城里了。
　　“走到哪儿毁到哪儿。还久，你怎么不起名叫黎毁毁。”雨柒音没好气的剜了黎玖一眼，“好在那此间岛主本就意图让你在云根处有所领悟，好让你欠他一份人情。只不过今日你闹得动静太大，几乎等于告诸世人，他也没法太过用此拿捏。”
　　“这，这样啊……”黎玖讪讪，她还真怕刚患了债，身上又再背上一笔。
　　“别逛荡了，赶紧回书院，不然再这么下去，小半个东崖州就要被你嚯嚯完了。”雨柒音似乎很是头疼，看样子也知道她们在止巍城的所作所为，只再撂下一句便消失不见，“岑若烟通过了问心路。”
　　黎玖和温雁回面面相觑，半晌后黎玖才轻声开口：“雁回，我有自带什么奇怪的气场吗？”

作者有话说

　　标题是瞎起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