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书院》白白鸽手是个好鸽手

68、十年之约

　　女童在前面踢踢踏踏的带路，绕过假山和池泽，穿过游廊和庭院，将她们带到稍显平矮的客房门口：“一间客房只住的下两人，你们分一分，住两间。”
　　“多谢姑娘。”不等黎玖说话，温雁回便拽了她袖口，将旁边的门推开，冲那女童微笑答谢后便轻搡着黎玖进了去。
　　客房之中甚是敞亮，屋里的装潢看上去都很是有些年头了，沉厚又贵重的木料雕琢成桌椅梁栋，许是天凉，厚厚的软垫还放在椅面和矮塌上。几盏纸灯笼错落有致的摆在地脚和桌架上，桌上摆放的茶具也是上好的瓷质，墙上挂着大副裱花水墨画，窗台上也是郁郁苍苍放置着几盆绿植，有些还开了淡黄色的小花儿，只不过为了防雨关上了窗户，就显得屋里有些陈旧的灰尘气息。
　　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住处。
　　“雁回，我怕岑师姐她……”黎玖欲言又止，瞧着温雁回吞吞吐吐的开口。“不必多想，这毕竟还是在别人家里，岑师姐应当还没心急到这种地步。”温雁回在几间屋舍中都走过一圈，轻描淡写的安慰，“放心。”
　　还真放不下心。黎玖小声嘀咕，温雁回一伸手便揪了她耳垂儿扯近，暧昧鼻息喷在她耳廓染上绯红色：“这么关心？我要吃醋的嗷。”
　　黎玖连忙摆手以示清白，探臂搂住温雁回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头凑在她颈窝轻蹭：“哪里有。雁回，因为岑师姐在，好久都没抱过你了，今天晚上要抱个够。”
　　“还说呢，走了这么多天，不洗漱一下别来碰。”温雁回笑着和黎玖打闹，从客厅一直推搡到浴室。
　　暮春时分衣衫单薄，黎玖被温雁回逮住抵在合拢的木门上，她本就不喜燥热少穿了一件，温雁回手指灵活的解开黎玖长衫的纽扣，露出光洁细腻的脖颈。
　　温雁回的指腹顺着黎玖的下颌曲线滑落到喉间，沿着外显的肌肉纹理一寸寸抚摸着，意有所指的直落在黎玖锁骨上方的凹陷处，轻轻用力按捻了捻。
　　“嘶……”黎玖轻轻的吸气，肌肤下的青筋随着她的呼吸细微起伏，温雁回凑上前去，温热唇舌覆在上面，轻缓的吸吮着。“雁，雁回……”黎玖的呼吸声更沉了些，手臂搭在温雁回的腰间，想要将她往怀里圈得更近，干脆直接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叩叩叩。”清脆又轻的敲门声像一柄巨锤砸进耳中，黎玖像是做错了什么事般的抖了抖，赶紧松开手臂。她有些羞赧而尴尬的看了眼还咚着自己的温雁回，示意她外面有人想要进来。
　　温雁回啧了一声，颇有些不情不愿的后退几步收了动作，抬臂替黎玖整理好刚刚有些揉皱了的衣领：“走吧，看看是谁大半夜的来扰人……”
　　屋外的雨停了，一位作新妇打扮的女子站在门外，她的旁边还有一辆小小的木板拖车，上面用毡布裹着四四方方的一大块物事，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
　　“客房里许久都没有住过人，今日又有大雨，夫人方才起夜问起，特意叮嘱给几位客人换上新的被褥，不要继续盖受潮了的被子。”女子盈盈的行了一礼，将毡布掀起露出里面叠放整齐的两套被褥。
　　“那多谢你了。”黎玖婉拒了她送进来铺上的好意，往前走几步伸手想要往里拿。手指似不经意的和那女子手背轻微的接触蹭过，黎玖的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眯，堂然自若的将两床被褥都搬了进屋。
　　女子福身行礼，推着推车一路咯啷咯啷的离去了。
　　“被是真被，车是真车，人却不是真人。”黎玖放下被褥，弯腰站在床前换好铺上，拍了拍松软的枕头，“她的手比冬日湖面上结的厚冰还要冷，甚至还有点发虚。”
　　“除了妖魔鬼怪，哪儿会有一位豪奢之人只为清净而将宅子建在半山坳里呢？”温雁回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凑在她耳边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呢喃，“明天看看，这位乐善好施的‘夫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叫什么名字？”岑若烟把玩着酒盏，坐在椅上漫不经心的问。
　　“红芍……”红芍怯生生的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她虽然名义上应是黎玖的仆侍，对岑若烟和温雁回的畏惧却远胜过对黎玖。
　　“我是说，你在进入百花门之前的名字。红芍？不过是个代号。”岑若烟从鼻腔里冷哼出一声，有些不耐烦的微微倾过上身凑近，“我没有黎玖那样的好脾气。”
　　“小，小女子不记得了……”红芍怕的几乎要发抖，她伏在地上，湿透的衣服还紧巴巴的贴在身上，看上去分外难受。
　　岑若烟的手抬起落在红芍的头顶，正微微用力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缓缓的将手收回。百花门在所有外送的“花种”体内都下了一道禁制，如果有强行的搜魂术法施展，那么会使花种立刻自陨，不让半分百花门的机密泄露。
　　至少今晚不行，这座宅院阴气森森，不能在晚上见血。
　　“你去洗漱吧，不要来打扰我。”岑若烟起身走进一间房内，房门关闭落了锁。四周恢复了死寂，红芍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确定岑若烟已经离开，才站起来自往后室走了。

　　黎玖和温雁回一夜无眠，坐在床榻上打坐修行了一晚上。
　　第二日的清晨倒也没有继续下雨，只是云层还沉沉的盖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又会倾盆而下。
　　黎玖一打开门，就看见昨晚来送被褥的那女子已经候在了门外：“夫人有请四位前去膳堂，用完早饭再继续行路吧。”
　　“在贵地借宿一晚，这样不打招呼就走也的确太不礼貌。”黎玖和温雁回对视一眼，冲走来的岑若烟微微颔首，“去一趟也是礼数之中。还请姑娘带路。”
　　女子温和的笑了笑，落在黎玖眼里却有些阴冷。她转过身在前面带路，直将她们引到一处池水边的独栋屋舍前。
　　“叨扰了。”黎玖在阶前轻轻的道了一句才迈步进入。
　　屋内放着一张长桌，数把木椅分放两侧，主位上坐着名穿锦绣云袍的女人，做贵妇打扮，云鬓上插着三树血玉珊瑚步摇。餐桌上已经摆放了许多餐点，有荤有素，林林总总十数样。
　　黎玖抬筷夹了一只蟹粉小笼包放在碟中，晃晃悠悠的，倒也还真是能吃的东西。
　　食不言，早膳很快吃完，杯盘碗碟撤了下去换做茶盏，有侍女上前倒了两杯茶。
　　“多谢夫人心善，不然昨夜那样大的雨，山野之中不知该怎样休憩。不过，也不敢太过叨扰，夫人若无它事，我们便告辞了。”黎玖说着客套话，
　　“随手罢了，左右不过一桩小事。我姓淮，唤我淮夫人便好。”淮夫人抬起茶盏轻啜一口碧绿茶汤，一举一动都蕴含着优雅，“现在虽然雨已经停了，但山路还是泥泞得很，不好走，还是等太阳再明朗些，外面泥水干结再上路吧。小兰，来给我们讲个故事，打发打发时间。”
　　昨晚那送被褥的女子从外面走进来，盈盈的冲她们拜了拜，思索片刻启唇开始讲述。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老和尚日子过得清贫而安逸，他在庙墙根儿旁边开了几畦薄地，种上些豆子和青菜。山里只有几座小村庄，村民也都不甚富裕，偶尔有一场法事，也就用几袋米面抵了。
　　有一天，老和尚下山买盐的时候，在狗窝旁边捡了个小孩子，是个男孩，他的一只眼睛睁不开，好像是先天落下的残疾。
　　于是，山上的庙里就不仅只有老和尚，还多了个小和尚。
　　小和尚聪明伶俐，虽然天生瞎了一只眼，但长得也足够讨喜。老和尚悉心养育，等到十几岁的时候，小和尚的眼睛竟然逐渐的好了起来，勉强能看清楚东西了。
　　小和尚有个关系很好的小姑娘做朋友，她既不用石头打小和尚，又不唱那些灰暗的歌谣，反而经常偷偷塞给他几个菜团子。
　　在一个风雪夜里，老和尚寿终正寝，第二天小和尚煮好早餐来喊师父吃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小和尚嚎啕了许久，他还小，无法犁地，也没学会念佛经做法事，只好掩埋了老和尚之后下山还俗。
　　村民并不待见这个丧失了唯一亲人的小和尚，即便他的头发越留越长。
　　就在小和尚的头发勉强能梳成一个小髻的时候，村庄里来了一位教书先生。或许是独具慧眼，或许只是可怜，教书先生将小和尚带了走，说要让他上学读书，定下十年之约，到了时间小和尚便会回来。
　　小姑娘泪汪汪的赶上去，将她的手帕塞在小和尚手里，说，我等着你回来娶我。
　　小和尚用力的点头，恋恋不舍跟着教书先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春带走了秋冬，小姑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啊等啊，直等到那天种下的杨木从小树苗变成了比屋檐还高的婆娑高树，村口依旧没有小和尚的身影。
　　小姑娘等得起，但她的家人等不起。她不出嫁，哪里来的聘礼给弟弟娶妻呢？所以她被许给了村长家的二儿子。
　　她出嫁的那天，整个村都挂起了喜庆的红色。
　　就连那棵杨树上都系了殷红的红绸。
　　新婚前夜，杨树的枝条低垂下来，也带走了小姑娘年轻的生命。

　　故事说完了。

作者有话说

　　绝不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