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盛夏 ...
-
六月初一。炙炎山。
“铸造法器分有两种方法，其一是使用火焰将材料完全烧融化为液体、灵识牵扯铸形，另一种则只将主体材料软化，使用灵识锤锻打造，将其他材料糅入其中。”杜逸清坐在空旷的大殿之中，缓声说完，右手抬起，掌心突然喷出一丛明亮的橘红色火焰，“第二种是现在炼器师的主流，对修行者的要求低，自身在火行上的造诣可以不必太高，只是必须借助稳定又威力强大的地火。但是其他四科对于火焰掌控的要求都远低于炼器，所以……就算选择第二种，控火也是炼器师的必修课。黎玖，你的火呢？学徒考核的第二项可就是控火，最后一项才是凝练器胚呢。”
啊？啥玩意儿？
黎玖一脸懵然，看着杜逸清像玩儿似的取出一块最便宜的灵铁，火焰分化数缕将它包裹其中，未过多久就将它“雕琢”成了一枚铁质的五层子母球，每一层球体都镂空成瑞兽的模样。
“学徒级考核当然不用做到这一步，但是对初级炼器师来说，这只是个基础。”杜逸清将子母球轻飘飘的丢给黎玖，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世间也有各种珍奇火焰，但是以你现在的水准，恐怕靠近些儿都会被烧成飞灰。”
“早知道就选草木科了。”黎玖嘟嘟囔囔，猛地往下一缩脖子，躲过袭来的一溜儿火焰，这才没被点着头发。
“再说一次，今年就不让你及格。”杜逸清悠悠的说着，陆续有学子进来参加第一项的考核，“多呆几天分拣房，修行么，慢慢来。”
黎玖认命般的爬起身，将自己关在分拣房里当苦力。
初级炼器师可以铸造最简单的法器，供给黄芽、道台二境的修行者使用，即便是残次的废品，其中也已经雇请符师或者自行勾画出了符阵以供容纳更多法力流转。
所以第一步是先瓦解符阵。
法器的符阵体积微小，也没有符箓所要求的那般繁琐严格，但请符师起阵，是要花费一大笔报酬的。黎玖眨了眨眼，温雁回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她摇了摇头。
不行，雁回学她自己的就已经够忙够累了，怎么能再让她帮自己呢？而且，她肯定不愿意自己付钱的。
黎玖将法力和灵识送入左侧，石台上没有像往常一般立刻“吐”出残次的废器来，反而闪动出一行字迹：请选择法器属性。
属性和类型？难不成……黎玖心思急转，试探着再度输入灵识。
木系。库中暂无。
水系。库中暂无。
？？？黎玖咋舌，一巴掌拍在石台上。
火系。请稍后。
一柄泛着火红光泽的长剑从石台上浮现，黎玖伸手抓握，肌肤几乎是立刻就被那火焰灼烧出焦黑的伤痕，隐隐的还传出一股挺香的烤肉味儿。黎玖立刻将它甩到了分拣台上，嘶嘶忽忽的往手上吹气，好半天才感觉那灼热的痛感消失了些儿。
灵识探入这柄长剑，黎玖“看”到，这柄剑几乎九成使用的都是火纹钢，除了必须的引导纹路，剑柄处几乎全部铭刻了增强火焰威力的符文。
所以才会像一块烫手山芋一样被丢到了废品堆。
可是真的好棘手也好烫手……黎玖叹气，还没燃起地火，长剑上的温度就已经将灵识灼烫了一下，可见待会儿该会有多难办。如果不是因为不送材料就出不去，黎玖还真想将这柄长剑放回石台就此溜走。
黎玖熄灭了分拣台的地火，屏住呼吸，用灵识挑拨着细碎的各种矿材将它们分拣开来。
灵识陡然一痛，即便已经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灼烧，黎玖依然被烫得倒抽一口冷气。那样狂烈又暴戾的温度，她刚刚分拣的时候明明没有感知到。
细碎的灵材被分扫到一边，一根寸许长的纤细针形结晶出现在黎玖眼前。
这根针形矿晶浑然天成，色泽是极淡的火红，几乎和透明的分拣台融为一体。只这样用肉眼看着的时候，它只微微的散发出温暖的气息，但灵识一旦落上，却是毁灭性的温度。
“一根日珥晶？”黎玖轻声念叨着，指腹甫一贴上，便被烧灼出一道竖着的伤疤。
像这样只有细小一根的日珥晶并不珍贵，因为只有大块或者呈现环形的日珥晶才有用来炼器的价值，这种分散不属于同一批次的日珥晶一般都是磨成粉末作为辅材的。
“书院还真是殚精竭虑……”黎玖忍着疼痛将那根日珥晶用灵识卷起，翻找许久才一拍脑门，将九州土都存放在一个石盒之中，另一盒则用来盛放日珥晶。
因着材料不足，这回的收获并不很多，黎玖不以为意，脚步轻快的往外去。
夕阳最后的余晖洒落在身上，黎玖抬头看了看被群山吞没了一半的红日，回过头来继续往枕雪居去。
马上就要入伏了。
一只纸鹤轻飘飘的落在黎玖的肩膀上，黎玖随手将那它轻轻的摘下来，漫不经心的拆开。
杜晚舟以一枚上等黄芽丹破境黄芽，当届最快。、
没有署名。
黎玖将那张符纸叠成不能再小的小方块儿丢进芥子袋，面上看不出什么急躁。
盛夏将至。
一颗汁水丰满的葡萄无依无靠的浮在空中，缓缓的在空中滑动，有些艰难的从一个内缘长满尖刺的小铁圈里穿过，芬芳香甜的香气从被划破了的表皮逸出，连带着一滴葡萄汁垂落在地。
“哇，怎么可以这么难！”黎玖抽动一下鼻尖，闻到葡萄汁的味道后毫无形象的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汗水将她额前零散的碎发黏在皮肤上，难受极了。
温雁回伸手用绢巾给她擦擦汗，顺便将在她眼睛上层层缠绕的黑布解下：“先闭上眼，小心一下子见光有损伤。”
黎玖应了，她早就不耐烦眼前一片黑暗的沉闷抑郁。温雁回不知在哪里学了这么个方法用来锻炼对法力的掌控和灵识的运用，虽然确实成效斐然，但反反复复的枯坐已经小陌掉黎玖所有的耐心。
一颗剥了皮还冰镇过的葡萄凑在唇边，黎玖张口咬了，紧接着后面跟上的是柔软温热的唇齿。黎玖豁然睁眼，阳光直刺有些痛意，待得能看清景物之后，温雁回早已经转过身去，继续剥葡萄了。
“小奖励。”似乎察觉到黎玖盯着看的目光，温雁回回过头，冲她轻轻柔柔的一笑。
黎玖抬手指腹摩挲着自己唇瓣，眼神越来越怀疑：“雁回，飞舟上那次，你是不是亲……亲我了？”
“嗯？什么？飞舟上？对啊，不是你要求我亲亲你眼睛才会好的吗？”温雁回一脸无辜的坦然和微讶，看得黎玖越来越心虚，到了嘴边的问话又吞了下去。
阿酒小傻子，脸皮这么薄。温雁回转回身抿唇而笑，剥了几颗葡萄送给黎玖：“今天下午不去卢山主哪儿吗？已经十多天了。”
“不去不去。上个月才帮他摘了用来酿消夏酒的酸枝，他说酿好还要个把月，我修为不够帮不上忙，等入了黄芽境再说。”黎玖像个地主老财似的四肢八叉仰坐在圈椅上，嚼着葡萄一本满足。
“啊。这几天我就快要破境了。”温雁回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神情很是认真的跟黎玖说，“师父说，枕雪居的灵气还是不足，要我去她的洞府，之前已经催过很多次了，早晨的时候让我今天一定要过去。”
黎玖委顿，极不情愿的点头。温雁回的手指在她掌心意有所指的划过，紧接着便走出院落，逐渐的走远了。黎玖将手掌抬起，白皙的掌心上，一抹耀眼而炽热的羽毛虚影正熠熠发光。
说来倒也奇怪，温雁回走远之后，黎玖感到身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重又回归，连天宇都显得距离她更近。
炽烈的阳光垂落到黎玖身上，汗水却悄然退却，黎玖手腕一翻，那根日珥晶也显露在手上，与滚烫的与那根羽毛虚影重叠融合在一起。
天马的嘶鸣从甘渊升起，羲和飘飘然的前方引路，修长的水袖化作驭车的辕缰，她回过头，冲黎玖温温柔柔的一笑，便失去行踪了。东君青衣白裳，容颜俊逸，篪竽的悠扬乐声随之而起，祂威严又温和，自东方启明，逡巡着辽阔州陆的每一寸土地和海洋。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祂合着歌声轻缓而悠长的吟唱，无数流火从车驾上飞落，将祂身周映照得煌煌夺目。
那是太阳。
黎玖似有所悟，那根日珥晶在手中和羽毛虚影一起化为无数明亮的光点揉进黎玖血肉脉络，连带着全身的法力都被它们点燃，化作淡金红色的透明火焰从她身上燃起。
识海之中，黑色书简唰啦啦的展开，第二根竹简上金钩银划，紧接着往里一卷，竟直接落到了丹田里。
三枚上等黄芽丹从芥子袋里飞出落入口中，极沁凉的气息丝丝缕缕传入四肢百骸，原本混杂散乱在丹田中的法力被这气息引导，逐渐沿着黑色书简盘绕起来。
等法力彻底在丹田之中化作一汪流转不停的漩涡泉眼，体积却小的可怜，只占了丹田的十分之一大小。黎玖周身的火焰陡然一收，养剑葫收着屠刀和承隐稳稳当当的落在丹田之中，另一侧一朵淡金红色透明火苗也漂浮在水面之上与它遥遥相望。
黄芽境。
黎玖睁开眼，念头微动，指尖上便喷吐出半寸高的一点火苗安静燃烧着，却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着的温度。
这是东君送她的一粒日火种子。
温雁回站在密室屋前，她看着枕雪居的方向，轻柔的露出浅淡笑容，那颗装着上等黄芽丹的玉瓶悄然出现在她手中。
“阿酒，我要来追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盛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