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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风雨欲来 ...

  •   对平民来说,大雪带来的不是美景,是寒冷。身处平安京的天潢贵胄捧着暖炉对着大雪吟诗温酒时,无处可依的贫民百姓只能裹着破衣旧袄盼着冬天赶快过去。

      扶桑站在一株败落了的贴梗海棠旁,伸手拂过干枯的枝叶,那叶片本就脆弱,被手拂过更是碎了一地。这样的凛冬,身处神社蒙天皇庇护的她们尚可有力自保,但那些弱小贫困的村民又当如何熬过这漫漫隆冬?今年的冬天,真的太冷。

      撑了把纸伞,阿柒伴着扶桑立于庭院中,她心里有话想同扶桑讲。离天皇的晚宴还有个把时辰,这会子约扶桑出来时间刚刚好,只是……只是为何在看到她时,自己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扶桑偏过头去看阿柒,细雪静静飘落,阿柒的神情中带着一抹她所不熟悉的惆怅,从前和阿柒在一起没心没肺惯了,不知何时她也会有这样的表情。此刻,阿柒低垂着脸,头发用一根红绸带高高地系在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前额。雪花轻柔,带着风吹动她鬓边的碎发轻呼呼的飘在她脸颊上。扶桑心底叹了口气,能让阿柒有这样表情的人,怕是只有师兄了。

      “你是要问我和大师兄的事吗?”

      阿柒犹在怔忪中,听到一旁的声音骇了一骇,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阿柒一双手下意识地绞着衣角,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晴明老师常说情欲误人,想不到一向大大咧咧的阿柒有一天也会有这样的小女儿作态。扶桑觉得心头好笑,好笑的同时又十分诧异,平日里她不是最讨厌师兄的?但转念一向,感情这事儿,又有谁讲的明白?再过几个时辰天皇便要宴请众人,她担心夏风的伤势能不能去得了,不想耽搁,直截了当道:“我不喜欢师兄,师兄也不喜欢我,他关心我是因为我们是同门,同门间相互关照而已。”

      一番话说完,扶桑莫名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晓得这别扭的心思是怎么回事,她看着阿柒如释重负,轻微地叹了口气,走过她身边时,拍了拍她的肩:“你若是喜欢师兄,直接找他比拐着弯找我好得多,你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这样的性格可不像你。”

      阿柒有些出神的看着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沉默地“嗯”了一声。她不该来问扶桑的,这样的问题太自私了,她只想到了自己,却没顾忌道扶桑的感受,万一……万一她也是喜欢师兄的,万一她在骗自己呢?

      阿柒还在自我矛盾,一旁的扶桑已经走开了。她看着扶桑聘婷离去的背影,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之感油然而生,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怎么会因为那个仅仅出现几个月的人毁了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谊?

      细雪悠悠然的飘落。扶桑随手擦掉额发上化成水的晶莹雪花。她回头看,阿柒正望着她先前拂过的那株海棠出神。有了喜欢的人,该是件好事。只是有了情思,便会有欲望,这对修行不利。更何况,阿柒应该是不知道的,巫女是阴阳师中极为特殊的存在,天潢贵胄的巫女只能等到二十五才能婚假,而平民阶层的巫女,终其一生只能侍奉神明。

      出于情理,她该劝诫阿柒,但考虑到她同阿柒的情分,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阿柒有这样的表情。或许,一切皆有变数,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喜欢这样的事情,还是大胆去争一争,通不至于最后留下遗憾。想到这儿,她摇摇头,拍了拍被风刮得木了脸颊,径直去修道场看夏风了。

      有八百比丘尼的帮忙,再加上夏风自身体质本就不弱。扶桑去看他那会儿,他正打坐调理,面色也比昨天看起来红润许多。看样子是好得差不多了。扶桑坐着陪夏风聊了一会儿,不外乎一些修行时的瓶颈,以及式神修行之类的事,夏风很有耐心,一一给她讲了个明白。

      黄昏时分,天皇身边传话的内侍过来通知他们该拾掇拾掇出席了,扶桑这才起身,同夏风道了别。

      这一次是天皇特意召见,往日里神社常时穿的狩衣太过朴素,缺少仪式感,是以,神社的几人装扮皆是隆重,高冠束发,环佩系身,连一向素面朝天的阿柒也特意在眼睑涂上一抹艳丽的胭脂红。

      天皇坐席位于高台上,其下两侧各放置一张能容纳五人的长桌,在这之上,顾小四,阿柒,白石鹭草,扶桑,夏风。五个人的位置以这样一个极为微妙的方式排列着。对面朝廷的阴阳师有几个还没到齐,兴许是这两天的交手的缘故,双方的关系并不算融洽,这会儿天皇还没来,白石鹭草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便细细打量着自己身旁的这两个小丫头。

      素日清汤白水的喝惯了,猛地瞧着今日这颇为华丽绚烂的姿容,倒给他一种食了山野珍馐的新奇感,平日里只觉得阿柒这个假小子脾气暴,今儿个倒还真多了几分女人味儿。白石鹭草自幼修行,天赋凛然,多年前便已经在俗世历练,以他的年纪到现在还不娶妻,在同龄人中已属另类。不过既然未娶妻,这烟花巷柳自然是少不了频频光顾了。

      巫女同艺伎自是不同,换做旁人,是绝没有胆子将两者相提并论的,这是对神明大人的不敬,但对白石鹭草却不尽然。兴许是今日阿柒眼角的那抹胭脂红格外夺目,倒是让他想起了曾在京都烟柳巷遇到的一个女人。

      察觉到身旁那人的目光,阿柒使劲儿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一张小脸已经害羞得通红,心里更是小鹿乱撞,他在看自己吗?是因为她今天的妆容吗?会不会太华丽了?可是历年来的丰收季,她都是用这样的妆容去跳神乐舞的……

      扶桑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阿柒的心思她知道,不过却不打算做什么,缘起缘灭还自在,一切看天意变好,闲来无事,便同一旁的夏风求教了几个修行中遇到的问题,夏风见扶桑这样好学,心中甚是欣慰,不由得同她多说了一些。

      坐在他们对面的事朝廷那边的五个阴阳师,这是天皇的宴席,哪怕身受重伤,也由不得他们不来。他们的师父自是不会像安倍晴明和八百比丘尼对待自己的弟子那样为他们疗伤,一顿鞭打便由着他们自生自灭。若是他们撑不过去,多得是替补取代。

      悠子脖子上的鞭痕犹在,但她本人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依偎在源潮的身边,师父这三十鞭虽然打得重,不过一想到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挨得,就不觉得疼了。一张小脸在源潮的胳膊上蹭蹭,柔声道:“师兄,你以后别惹师父生气了,他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老人家脾气倔,你那么顶撞他,他不惩罚你才怪。”

      胳膊被悠子蹭的有点痒,源潮心里明白悠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同白石鹭草的那场斗技他本有灵力继续战斗下去,但最后还是认输了,师父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对他的鞭刑才格外的重了些。不过在他看来,那场比试中自己同白石鹭草连续出招,但却接连败退,哪怕他仍有灵力,却也不想战斗下去了,这是自尊心作祟——连续三次进攻失败,最后一次甚至没有看出对方的阴阳术,直接中技。上位者的骄傲和自尊,让他没有斗志继续打下去。

      悠子腻歪在源潮胳膊上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潮生楠枫直翻白眼,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知检点,大庭广众也不知收敛。索性不去看她,目光投向对面同扶桑聊天的夏风身上,但见那人面色泰然,神色轻松地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心底不由得冷哼一声,你们神社赢了很得意是么?天皇宴会结束,你们就知道等待你们的是什么了。

      同潮生楠枫一同望过去的,还有依旧一身玄色衣衫的沫衣,她面容依旧清冷,目光灼灼地看着扶桑,神情专注,仿佛周遭一切与她无关。

      身为朝堂的阴阳师源赖光这边的人,天皇的这场宴会结束会发生什么,他们心底比谁都清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这五场斗技他们没赢,师父也不会对安倍晴明这样忌惮,偏偏他们赢了,还是在师父刻意安排的人员比试中赢得。偏偏安倍晴明还是那样清高自傲不肯为朝廷所用的样子,如此一来,即是不能为己所用,便只能除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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