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那时》许拾忆

2、第二章

　　顾世川被耀眼的阳光叫醒，缓缓睁开眼，眼神迷离的望着天花板，许久才缓过神来，这一觉醒来，头晕脑胀，想要勉强坐起来，却发现没那个力气，喉咙也干渴的发不出声，只好无力的重新躺了回去。
　　宿醉的感觉他真承受不来，顾世川不由得将眉头皱在一块，有关昨晚一些零碎的片段在脑中不断闪过，却无法连贯起来。
　　昨晚，他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
　　顾世川感觉好点了，缓缓起身，走进洗手间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短裤，西装和衬衣不知被谁褪去了，凌乱的丢在椅子上。
　　他努力回想昨晚回到酒吧后发生的事情，记忆中只记得自己在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然后…然后…好像在意识彻底迷醉前看见一个女人向自己走来，说了几句什么，他迷迷糊糊的回答了一句，再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世川烦躁的抓抓头发，那个女人是谁？昨晚他们应该没发生什么吧？
　　......
　　洗漱完清醒不少的顾世川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回客厅，拎起被丢在沙发上的衣服的一角，看见上面还残留着类似于呕吐物的脏东西，他嫌恶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扔进垃圾桶。
　　然后拿起床头的电话，叫人送一套新的西装过来。
　　刚挂掉电话，那个女人模糊的样子一直在脑中盘旋，却怎么也清晰不起来，正想着，另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就打了进来。
　　顾世川不耐烦的接起，听见那头清冷的女声说道：“酒醒了？”
　　这个声音顾世川不算陌生，但是又说不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迟疑几秒，疑惑问道：“..你是？”

　　“我宋念恩..你到现在都没存我电话吗？”那头的人略显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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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念恩…这个名字的主人顾世川不是很熟悉，唯一的了解也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他即将要联姻的对象。
　　这件事情在顾世川眼中就是个笑话，自己竟然要和只见过两面的女人结婚了，他们之间没有过往，没有回忆，彼此也都不了解。
　　可在日后却要同住一个屋檐下，扮演好恩爱夫妻的角色。
　　以前顾世川认为这种婚姻就是一场人生的悲剧，可现在自己就成了这悲剧中的主角了。

　　顾世川疲惫的用手揉着眉心，安静两秒继续说道：“有事儿吗？”
　　“就是想告诉你以后要喝的烂醉可别留我电话。害得我大半夜的把你从酒吧里扛走。而且你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了吧，商业界的人都认识你的脸，你这样喝的烂醉如泥的影响多不好…”
　　对于宋念恩的一番说教，顾世川听着就脱口而出一句：“我没留你电话啊。”
　　此话一出，宋念恩沉默了，她又不是傻子，如果不是顾世川打的电话，那么只有那个人会主动打电话给她了。
　　顾世川听着电话那头无声的沉默，也明白了什么，他冷哼一声，心道：呵，那个要他们联姻的人，可真是费尽心思啊。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顾世川想起了什么，问道：“昨天是你送我来酒店的？”
　　“不然呢？你希望是你的小女朋友啊？”那头的人不禁调侃道。
　　顾世川不悦的咳了一声，“......我们昨晚没发生什么吧？”
　　宋念恩笑出了声，“怎么？如果我说昨晚发生了你所想的事情，你要对我负责吗？”
　　顾世川沉默了，宋念恩听着没声音了，正经起来，“瞧把你吓的，放心吧，昨晚什么都没发生，把你送到酒店之后我就走了，毕竟我们也只是商业联姻，没必要扯上其他关系。”
　　顾世川松了一口气，“谢谢，以后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最好是这样，不然会影响我们俩恩爱夫妻的形象，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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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一声，顾世川把电话挂了。
　　仰头躺在沙发上，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感到头仍然在隐隐作痛，缓缓闭上双眼，就在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门外“咚咚”两声，顾世川走过去打开房门，看着房门外的人，不耐烦的问道：“蒋政，我衣服呢？”
　　那名叫蒋政的男子将手中拎的袋子递给顾世川，然后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
　　在顾世川扣衬衫的扣子时，他突然起身走到顾世川身边，邀功道：“川哥，你猜我昨天干了件什么大事！”
　　顾世川单手将手里最后一颗扣子扣完，挑着眉抬眸看了蒋政一眼，对于他这个不靠谱的小弟的消息他是真的不感兴趣。
　　他背过身注视着落地镜中的自己套上西装外套，蒋政吃了闭门羹还是不放弃，围在顾世川身边继续说道，“我昨天找兄弟们把顾伯笙打了一顿！哈哈，没想到那小子还有点功夫，我们几个都被他撂倒了，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伤的不轻。”
　　顾世川利落的抖了抖衣袖。
　　蒋政顿了一秒，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我昨天还看见嫂子走过来了，然后我带着弟兄们赶紧跑了，就怕嫂子认出我们。”
　　顾世川听到嫂子两字后，身形一顿，整个人陡然冷了一层。
　　他知道蒋政说的是陆希灿，可现在只是听到关于她的事情，心都会感到一阵阵刺痛，就像那种细刺扎上心上一样，密密麻麻的，这算是失恋后遗症吗？
　　顾世川一个转身，眼底的寒意仿佛就快要把空气凝结，他呵斥道：“谁准你这么做的？你现在是胆大包天了？敢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擅作主张！”
　　蒋政瞧见顾世川那阴冷的眼神，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一度，“我..我这是想着顾伯笙从国外回来了，会跟川哥你抢顾氏的继承权，成为你的心腹大患，川哥，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啊！”
　　顾世川冷哼一声，目光变得幽深，斜着眼睛看向蒋政，他拿起领带，在领带系好的一刹那，顾世川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你觉得，他有那个资格吗？”
　　蒋政从未看过顾世川如此阴冷的一面，心里发颤，自知做错了事情，低头说道：“对不起川哥，不会有下次了。”
　　顾世川走到蒋政面前，居高临下，微微眯起了眼，“你要知道，我和顾伯笙至少还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再怎么样，我也不至于对他赶尽杀绝。”
　　蒋政如捣蒜一样点着头，顾世川侧过身去，双手插兜，望着窗外的江景，“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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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希灿在医院守了顾伯笙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离开了，招了辆出租车直接开到了西郊的别墅区，也就是她的家，陆家。
　　陆希灿拿钥匙打开门，看着餐桌上热腾腾的海鲜粥，她换了鞋子走过去。
　　陆母从厨房走出来，看见自己女儿回来了，招呼道：“小希，昨天又在公司加班一晚啊？太辛苦了，快来过来喝粥，我刚熬好的。”
　　陆希灿点了点头，缓缓走到餐桌边坐下，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把她和顾世川的事情跟父母说了。
　　陆父拿着报纸从二楼下来，瞟了一眼陆希灿，知道她一晚没回来，也没说什么，就直接坐到主位上拿起勺子喝粥。
　　餐桌上一片沉默，只剩下喝粥的声音，半晌，陆父停下，看着陆希灿问道：“小希，你最近和世川怎么样了？”
　　陆希灿放下手中的勺子，闪躲着陆父的眼神，手指在桌边轻轻抠着，最终还是说道：“爸，我和顾世川分手了，以后你们就不要麻烦他了。”
　　陆父脸色冷了下去，轰的一声站起来，桌上的粥被打在地上，他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陆希灿吼道：“你说什么？”
　　陆母坐在一旁像是被吓着了，轻轻碰了碰陆父的手臂，说道：“正刚，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陆希灿看着母亲软弱无能的样子，心中的火苗唰的一下被彻底点燃，同样站起身，直视陆父眼神，重复道：“我说，我和顾世川分手了！”

　　“啪”的一声，陆希灿来不及躲，一个厚重的巴掌落在脸上，只感觉右脸火辣辣的疼。
　　陆希灿的脸很快起了个红印子，她倔强的一声不吭，只是用愤怒的眼神瞪着陆父。
　　陆希灿回家之前，料想过很多陆父的反应，却怎么也没料想到他会当着母亲的面直接扇她一巴掌，父亲在这之前从未打过她。

　　是大战一触即发的氛围。

　　陆父想不到平日乖巧听话的女儿竟然会跟他顶嘴，火冒三丈，朝着陆希灿的肩膀，用力的推了一把，“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留不住！你要是不和顾世川复合，你就给我滚出陆家！”

　　陆希灿一下没站稳，直接被陆父推的跌坐在地上，左手直接插进被打翻在地上混着玻璃碎片的海鲜粥里，瞬间整个手掌布满了鲜血。

　　陆希灿皱着眉头，忍着手掌不断传来的刺痛，颤抖着左手，撑着地站起来，重新直视陆父那愤怒的眼神，坚定说道：“我绝对不会和他复合的，滚就滚，这个家我还不稀罕呢！”
　　陆父气得满脸胀红，看到陆希灿流着鲜血的指尖，丝毫愧疚感都没有，只是连着点了两三下头，“好啊，你现在能耐了，有本事就永远不要回来！”

　　话落，陆父疾步走上二楼，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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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希灿始终呆滞低着头，看着顺延指尖滴落到地上的血混进被打翻的海鲜粥，那粥早已凉透了，还混着玻璃渣。
　　陆母叹息一声，轻轻拉起陆希灿的手，将她带到沙发边坐下，心疼的看着陆希灿的右脸以及鲜红的左手，陆母细腻的手缓缓抚上去，“疼吗？是妈妈没用。”
　　陆希灿终于抬起头看着陆母，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妈，不是你的错，我没关系的。这个家我暂时不会回了，你好好照顾好自己。”
　　陆母看着女儿的样子很心疼，却还是替自己的丈夫解释：“小希，刚才你爸说的都是气话，他最近事业上有些不顺，脾气难免大了些，你多体谅体谅啊，而且，他一开始撮合你和世川也是为了能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是不是？他是为了你好啊。”
　　“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这些类似的话陆希灿从小听到大，因为这句话，她从小就不能按自己的意愿做事，任何事都要听从父母安排，她还是是她自己吗？
　　陆希灿听着这番话，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嘴角挂着一丝凄凉的笑，微微摇着头，说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此刻，陆希灿就像一座已经沉寂已久的火山终于要爆发了一样，她感觉胸口就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没想到，就连她的母亲都不能理解她，竟然还以为陆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陆希灿抹干净脸上的泪水，轻轻掰开陆母一直牵着她的手，“妈，我的身世，在我16岁那年我就知道了。”
　　陆母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慌乱问道：“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有没有想过我是那么恋家的孩子，为什么会在16岁那年坚决出国？您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十年前就知道了这件事，却等到现在才说？”
　　陆母流下了无声的泪水。
　　陆希灿任由泪水流淌，“那是因为，我舍不得破坏我们家和睦的氛围，我怕我一说出来，我们就再也回不到温馨美满的时光了。可这次我真的，真的，受够了！”
　　陆希灿的自嘲的笑了一声，抬头望向天花板上吊着的大灯，视线被那绚丽的灯刺的模糊，“十年前我在疑惑，为什么爸这么多年来从没给过我关心，给我过父爱，他给我的只有金钱和物质。以前我还会傻傻的想，可能是因为爸他不善言辞，但他会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爱我，我一直这样说服自己。”

　　“可后来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陆希灿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将心中埋藏多年的秘密托盘而出后，陆希灿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去，“妈，我能看出来，爸他很爱你，不然，怎么他那么厌恶我，但却忍受他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可他对我，就像是一个商人在投资，前期投了很多钱进去，为的就是后期能让我给他等价的回报甚至更多！您明白吗？”

　　陆希灿抓起陆母的手，整个身子不由得轻颤，“妈，这么多年来，我对爸给我的任何安排从来没有反对过，从小他就给我报那么多课外班，我一点儿私人时间都没有，他限制我的交友，我也听，他让我出国，我也出，哪怕有些事情我是真的不喜欢，但我也会忍受，可这次我忍够了。”

　　整个大厅静了下来，只剩下不断的呜咽声。
　　许久，陆希灿平静下来，缓缓说道：“我不愿意他来操控我的一切，甚至是我爱谁，我要和谁在一起，他都要干预。”
　　陆母吸了吸鼻子，拉着陆希灿的手缓缓起身，“小希啊，是妈妈对不起你，这些年也没怎么真正在意过你的情绪，都是妈妈的错…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陆母说着泪水不断顺着脸颊往下流，越哭越凶。

　　陆希灿轻轻拭去陆母脸上的泪水，上前轻轻拥抱住母亲，“妈，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有时间会来看你的。”
　　离开母亲的怀抱，陆希灿把陆家别墅的钥匙和陆父给的银行卡都放在了茶几上，转身上楼收拾自己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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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别墅区的时候，陆希灿回头望着自己曾在这住了26年的房子，对于这里的时光，她有点不舍，但却不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好像只有在这一刻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自由。
　　冬天的风很冷，陆希灿拖着自己小小的行李箱在大门口等车，左手的鲜血已经被吹得凝固了，看来要去医院清理伤口了。
　　在等车的时候有一只鸟儿从陆希灿的头顶飞过，它努力拍打着翅膀朝蓝天飞去。
　　陆希灿被声音吸引，仰头望去，有那么一瞬间，陆希灿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小鸟，就要孤身一人飞向属于自己的那片蓝天了。
　　今天从清晨开始，就注定了不是平凡的一天。
　　这次，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靠陆家而活，不要再受任何人的摆布。
　　她只想做她自己。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