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妨碍》陈年橘子酱

3、第二章

　　睁眼已是第二日清晨，初醒时站在榻边的小姑娘像白捡了五百两银子似的双目炯炯盯住我，面上是毫不作伪的激动：“小姐，你醒啦！”
　　这番作态倒是让本仙颇为纳罕。我在柏阆山修炼多年，虽偶至凡间寻乐，但也未曾与凡人生出什么纠葛来，眼前这位姑娘如此热情，怕是认错人了。
　　何况我明明记得昨夜我是在誉王府中了招，怎么一早醒来倒成了府里的小姐。
　　见我不出声，小姑娘急了：“小姐，我是碧妆啊。”目光甚是诚恳。奈何我实在记不起这是哪号人物。
　　我斟酌开口：“碧妆姑娘，诚然我并非你的小姐，你若一意不改，我也没奈何，只是，可否告知在下，你家主子所图何物。”
　　碧妆仿若未闻，只恨恨道：“我就知道这誉王不是什么好人，伤了小姐的心，又逼得小姐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幸而小姐福报不迟，叫人给救了回来。”
　　得，牛头不对马嘴。这般天真的丫鬟也难怪她的主子过得坎坷。我有些发愁，这可如何是好，丫鬟嘴里套不着话，倒霉催的玄清灯也不知何时才能取回。虽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凡间耗上个十天半个月不妨事，可若是时间久了，不必尚殷师兄告状，师父他老人家也会发觉，到那时，便是天帝那边也圆不过去。
　　见我哭丧着脸，碧妆颇为贴心的问：“小姐可是饿了？小厨房温着枸杞粳米粥和紫参野鸡汤，先各盛一盅垫垫胃可好？”
　　我目瞪口呆，如紫参这般难得的灵物竟轻易拿来炖汤。人间的王爷竟过得比我这个散仙还滋润，想我柏阆山整个师门为个下品的地参都要争个脸红脖子粗，怪道一盏灯也能做一教圣物。
　　我回道：“先上这两样吧，再让厨子另做一道油炒枸杞芽，最好再来一份胭脂鹅脯。”这人间美食能蹭一顿是一顿，暂且借着这个身份过把瘾。
　　碧妆道：“小姐，大少爷临走前特特吩咐了小厨房不可做辛辣油腻的菜肴，哪怕小姐下令也不许。”
　　“等等，”我有点来不及反应“大少爷？”
　　不应该是王爷吗？！
　　这不是誉王府吗？！
　　碧妆理所当然：“自然是大少爷，碧妆劝不住小姐，也只有大少爷的话小姐才肯听呢。”
　　我有些头疼：“碧妆，先不忙着用膳，你来给我解解惑，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碧妆极为乖巧：“是，小姐请问。”
　　我深吸一口气：“此乃何地？”
　　碧妆愣怔一下，一板一眼地答道：“靖国公府闻喜院东厢房。”
　　“家主何人？”
　　“靖国公苏沥。”
　　“是何年月？”
　　“嘉明二十九年六月廿八。”
　　我心微凉，轻声对她说：“你下去吧。”
　　碧妆犹豫的看着我：“小姐，你不要太伤心了。”
　　我不理她，碧妆呆了片刻便出去了，关门时清晰的“喀嗒”一声，我的心彻底凉透。
　　若我猜的没错，这里不是凡间，也算是凡间。这里是硬生生从过去掰过来的一间屋子，乃是一种术法。
　　这术法原先是一位多情的神仙用来藏娇的，他恋慕凡间女子，又不忍她年华老去，便从过去将那女子的闺房用术法挪来，只要待在这屋子里，任凭时光流逝岁月更迭，她也永远不老不死，保持少女体态。唯一不足便是进了这屋子，除非从外面开门，否则无论如何也出不去。这术法的名字也是别致：留情。
　　只是留情之术扰乱命格，坏了天地秩序，藏娇的神仙被罚下界，被藏的美娇娘投入无情道，生生世世都是花草树木的命格。如今该算作禁术的留情，不知谁的胆子包了天，竟将它使了出来。
　　现在仔细想想，这里应该还是誉王府，碧妆应是诓我。
　　原因有三。
　　其一，先前我问碧妆此乃何地，她却答东厢房，明显不对，日头从东而起，这间屋子却是面西而建。
　　其二，我问年月，她答嘉明二十九年，这更不对，前日同柏湘吃酒，柏湘还同我感叹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颁布新政，倒是真为百姓谋福不少，即使嘉明就是新帝的年号，也绝不该是二十九年。
　　其三，方才碧妆出去还特地将门锁住，想必是怕我趁机跑路，故意关紧了门，若是普通的屋子，拿块锁来锁住还有几分道理，仅关了门就这样放心，必定另有玄机。
　　综合上述，除了留情，不做他想。
　　不过不知是谁宁愿使了这样的禁术也要将我藏于此地，所图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