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桃之夭夭》叶汐汐

22、册封

　　瑶池大典结束后，成玉把一行人领到了青云殿前。

　　大罗天青云殿位于三十六天，虽说此殿乘云扶摇九万里，却一面临碧海，浅滩数里延绵;一面临黛山，低矮的草木以及淡紫色的佛铃花微拽姿生。四处雾气缭绕，金斑点点，仙泽飘渺。有着这些景致的帮衬，更像是虚无的三清幻境——不难猜，如此讲究的必定是东华帝君的地盘。

　　成玉酝酿了须臾，转过身巧笑倩兮道:“各位就在此地勿要走动，司命星君自会带诸位进殿中册封仙阶。”

　　成玉说完做了个揖，心中默默为司命默哀了三秒:司命啊司命我两手一放交给你了，这场面算是我成玉在瑶池当差几千年头一遭遇见的，真真苦了你了！不过也算自己结束了任务，这么想着，成玉那颗疲惫的心又重新愉悦了起来。叶青缇在飞升的人群中站在最后头，但他生得高挑，微微一昂首，就能将前边儿发生的事一览无余。叶青缇马上看到在喧喧嚷嚷的青云殿前，缓缓走出个灰袍神仙。

　　那人头戴黑冠高挽成髻，手捧一长卷，一脸严肃地瞅着殿下混乱的场面。他的眉宇间流入出深不可测的神情。他就是东华帝君吗？

　　叶青缇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洗去凡尘后，他想起了一切，开始惦念凤九，甚至迫切地想见到那个额间带有凤羽花的美丽女子的执念。

　　司命星君甚是头痛，成玉拼命地给他使眼色，他才注意到队末跟着的是何人。“小仙见过折颜上神，孤酬冥主，三殿下。”

　　见司命恭恭敬敬地弯腰参拜后头的三位，众不懂天宫规矩的凡人齐刷刷地扭过头，开始交头接耳地作评。司命星君深吸了口气，呵斥了声:“安静！”四下瞬间寂静下来，成玉也强忍住笑意，绷直了脸给他一个面子。

　　“东华帝君今日闭关调息，由小仙来宣读诸位的仙阶…”司命清了清嗓子，打开竹卷，欲往下去。

　　这时，从偏殿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谁说本君不来的？”

　　只见一袭紫衣的尊神负手踱步出来，银发如白雪皑皑，肆意地散下及腰，护额上缀着的蓝宝石熠熠放光。他逆光而立，光晕勾勒出他分明的颧骨棱角。俊美的脸庞上剑眉微横，冷眸漆黑，鼻挺唇薄。就这么大步走来，周身卷起的气泽都带有着飓风般的摧毁力。

　　这，这就是沐浴日月星辰光辉的天地共主？这就是摒弃红尘置于三清幻境的东华帝君？

　　沦陷了，沦陷了！

　　挤着看热闹的小仙娥就差喊出声来，前头的几位刚洗尽凡尘的兄台心中都涌起了龙阳之好的澎湃波涛。连成玉都微微一愣开始琢磨:年轻时的帝君大抵上是比太子夜华好看的。这弄得连三殿下很不爽。

　　东华瞥了外头一眼，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大殿外的众人刷刷地跪拜在地上。

　　“见过东华帝君！”

　　凡人有句话说的好:花木成畦手自栽，虽说那黑压压的一片只有成玉一个花仙，但瞧着真有着这番韵味。

　　司命微微汗颜，重霖告诉自己来替着帝君露个面，帝君他老人家又唱的是哪出？这要是砸了东华帝君的场子，指不定他的主子会将苍何架在他的脖子上。求生欲极强的司命一抖，刚要说什么，东华便扬着眉望他，似笑非笑地道:“后头那逍遥三位跟着热闹，却险些要把本君的青云殿拆了，怎叫本君不来——”

　　东华故意将“不来”拖得很长，眼神有意无意地又冷肃了几分。那厢的连宋早已合起扇碎念佛经开始了，孤栦君揖了揖手默不作声。就数老凤凰折颜最淡定，在水沼泽神宫时因为说错话也不只得罪那块石头一次了。多挨一次和少挨一次苍何，并没有什么分别。

　　叶青缇清澈的目光恰好撞上了东华帝君的冷眼。他打了个颤栗，好似撞上了一个巨大的冰窟窿。他怎么也不能把伫在此不谙红尘的紫衣尊神与那个笑靥如花的粉衣女子联系在一起。

　　东华帝君…叶青缇暗暗纠结着，他想，自己心悦凤九多时。她明明说仙者可以有情，却不愿将此情给他。只怕一个是她所爱，一个非她所爱罢了。他可以为她舍弃生命，给她所以想要的东西，唯独幸福不可。可，帝君能给她幸福吗？叶青缇没有把握，但愿他不要伤凤九心吧。

　　叶青缇正沉浸在自我黯然神伤中，没有注意到前头的队伍少了一大节，看热闹的也差不多都散开了。最后，也只剩一个孤零零的他伫原地，风把他吹得有些萧条。折颜用仙力推了叶青缇一把，他才醒悟过来踉踉跄跄地跪下，揣着不安的心叩了一个头。叶青缇匍匐在地上偷偷地瞄着紫衣尊神。

　　东华撑着头，也没抬眼看他。

　　他旁边的灰袍神仙倒是悠悠开口了:“叶青缇，晋朝，被妖刀岚雨刺中身亡…”司命顿了顿，猛地抬起埋在竹卷的面，满脸惊愕地瞧着地上的白衣男子。转头去看帝君，见东华默不作声，只好磕磕绊绊地接下去“…时年十七…由于魂魄脱离□□本是作古之人…我问你，你如实答就好…你，你是如何飞升的？”

　　叶青缇手足无措，他注意到灰袍神仙问的问题正对着了东华帝君的味口，紫衣尊神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明眸眯起，冰凉凉地注视着自己。那眼神中有着道不明的幽邃。这时，一直默默当花瓶的折颜开口说话了:“青缇本是我十里桃林的人，最初冒犯到白真被本上神贬下界历劫，被岚雨所伤，便用了些法子让孤栦君将他的魂魄一直保留着。他能再度飞升成仙，也是缘。”

　　见东华不语，折颜斟酌了许久，言道:“小叶是我的人，帝君也就做了这个人情，将他安排到青丘去，以后既不打扰我习惯了千年的清静，又能叫真真管教好。可说不是？”折颜面不改色的胡诌，他在叶青缇来青云殿这一路隐了凤九的仙泽。

　　但愿东华允了吧。他答应凤九替她瞒着她姑姑爷爷，就必须先过帝君这一关。

　　连宋一听，大彻大悟作状“哦”了声。他把扇子换了个手，桃花眉眼中有些微讶。闻折颜言起青丘，他瞬间把叶青缇身上熟悉的气泽将青丘那位小殿下，东华的心尖人——白凤九联系在一起。

　　三殿下本甚是兴奋，他居然比帝君率先想通一件事。转念思忖，脸色霎时一白。使被妖刀刺过的凡人升仙要频婆果不说，更是要渡气给重塑仙身的白骨。修为差点的…怕是要生祭半分魂魄。此时的叶青缇被染上了别的仙泽，大大掩盖了凤九的仙泽，东华就算再厉害也很难挑出刺来。连宋君也知道折颜上神的用意，凤九一旦出事，他东华紫府少阳君这犟主子非得抽了苍何，掀了天，留下烂摊子让他们女娲补天。

　　连宋叹了口气，原本猴急嚷出来的主意烟消云散了。

　　场内气氛更加诡秘起来。东华坐在上首眼神难得一见的飘忽不定，折颜勾起唇角解释的毋庸质疑，连宋低着头脸上变着法儿的惆怅和纠结。只有成玉和司命两人属实不懂，被搞得晕头转向还挤眉弄眼了半天。只有谢孤栦静静地站在一旁，心里默念了几声阿米豆腐。

　　东华自打撞上伏在地上的白衣男子那清澈的目光起，看着他就像看着别人。东华自知没有那种爱好，可不觉得肃色一敛，眸中的冰川似乎消融了许多，涌出淡淡的暖意。他听老凤凰一说，蹙紧了眉尖。那青年身上确实存在几万年桃林的气泽，但要深究起来…十分熟悉。甚至是惧怕的不能朝思暮想。他心中倏然一惊，“豁”地站起身来，明眸瞬间变幻了色泽——变得幽深而又深不见底。侧腰的苍何微动，卷起一阵气浪。东华三十六万年唯一一次颤着声线冷冷呵斥道:“白凤九呢？！”

　　众人一愣，先是司命成玉踉踉跄跄地跪下了，不明所以地闭了囗。连宋拿着扇子一敲脑门“哎呀”的叫了声。折颜没有多余的表情，僵硬地点点头。他早已知道无论如何，东华是瞒不住的。

　　叶青缇被吓了一大跳，他没有想到如此冷清的紫衣尊神，居然会因一个美丽的女子动气。他诧异地望向折颜，有些失神道:“凤九怎么了？”

　　“你们可知道后果？！！”东华似得了失心疯，红着眼眶几乎低吼了出来。

　　“小九为了报答他给了他一个仙身，断了尾取来了频婆果，费尽心思诓了我三坛桃花醉求谢孤栦办好这件事。她凝了元神提出半分魂魄。她为什么这样做？”折颜提高嗓音“因为叶青缇在凡间救了你。她愿意为报答他付出命，却对你愿意以身相许。你瞧，你和他又不一样。”折颜缓缓的吸了口气，又道:“东华，你也该悟了吧。白家的崽子我看的心疼。她只是一只小狐狸，她也会伤心的。”

　　东华一撼，自己竟然把小狐狸搞得如此心伤。他微微怔住，周围的风刮得瑟瑟，就这么一个天地共主，却发抖得厉害。连宋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叹息道:“女君在何处？”

　　谢孤栦慢条斯理的说:“在幽冥司。冒昧小仙僭越，帝君若是情感用事，这四海八荒…”

　　“又如何。她若出事醒不过来，本君让天下生灵为她陪葬！”东华闪过一丝锐利，俊美的脸庞苍白的难看。“狐帝那边你们先瞒着，今日之事不宜外泄。否则。都逃不过苍何。”

　　叶青缇一阵晕眩，瘫软在地上。

　　也许是好心有好报的缘故，折颜应声称谢。至少瞒着白止那头老狐狸和白浅那个女幺娥，比瞒东华要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