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等你了》十天杨

14、第十三章

　　纪予安很久没有这么静谧的日子了，只是他心里老是发空。整天吃药吃的晕乎乎的，一天能有半天都深深浅浅的睡着。问了齐谟能不能停药，答案一直是否定。想自己偷偷停药，可无奈齐谟每次都会定时叫他去取药，家里还有个郑耀齐早晚都要看着他吃药。
　　纪予安觉得他自己还没疯，就先要被吃药这件事搞疯了。
　　齐谟说他抑郁和焦虑的症状已经减轻了很多了，只是还要继续吃药，按时复查。他有时候觉得齐谟真是够意思了，说着喜欢他，却丝毫不打扰他跟郑耀齐，还坚持要他去复查。
　　卑微的跟之前的他一样。
　　可再一想，喜欢本就是卑微的，从前的他是这样，现在的齐谟和宋栩，也是这样。境遇都是差不多的，实在没必要再分个高低比较一下谁比较惨。
　　失心人本就够惨了，却还会担心某个有心人的爱会不会对人家变成拖累。
　　心里空的狠了，纪予安只觉得越来越烦躁。郑耀齐的讨好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在他这里已经变了味道，他只觉得恶心。更恶心的是他自己，郑耀齐回来了，他却还是没法儿高兴起来。从前的种种，快乐也好，悲痛也罢，他都毫无感觉。
　　怕是真的失了心吧。把心掏出来扔进回忆里，也就算断了再心痛的可能，同时也断了再爱的可能。
　　那家酒吧里的小酒保叫安文俞，是出来兼职的大学生，才二十岁。后来偶然又见了一面，知道纪予安会画画，人也够自来熟，就缠着纪予安让他教画画。纪予安无奈，半推半就也就让他跟着学画，但其实也没好好教。只是这跟着的时间越长，许多事情也就变了味道。
　　安文俞会黏到他身边抱怨吐槽学校食堂的饺子今天又少了两个，紫菜蛋花汤太咸了，不带脑子过马路的时候被一个骑自行车的不小心撞到……也会听到诸如冰淇淋店的姐姐今天多给了半个球，拿了学校奖学金一等奖，宿舍里养的受伤的小鸟终于痊愈了……
　　安文俞整天叽叽喳喳的比小猫小狗都有活力，哪怕大多数时间纪予安只是安静的听着。他也会时不时跟怀揣着什么重大秘密似的悄悄塞给纪予安一把奶糖，兴致一起就要拉着纪予安去学校街头的烧烤摊撸串，后来知道纪予安吃不惯烧烤只得作罢，自己偷偷看吃播视频解馋。
　　年轻可真是好啊！纪予安这么感叹着。怪不得郑耀齐会喜欢宋栩呢。讨人喜欢，乖巧可爱，这还不够拴住一个人的心吗？绝对够了。更何况，宋栩恐怕比安文俞精明多了。郑耀齐就算是阅人无数，怕是也经不起人家大眼一勾细腰一扭。
　　算了算了，都算了。纪予安笑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自从安文俞跟着他学画之后，他的画材消耗简直成几何倍数增长，今天他本想借着这个由头让安文俞消停几天，可没想到他刚放松下来那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纪哥纪哥！不是说画材快没了吗？我们今天一起去买啊！正好有一部新上的电影，我超级想看！”
　　纪予安觉得安文俞真是比郑耀齐还能折腾他，他一天八个小时的清醒时间几乎一半都要给了安文俞：：“这样啊。”
　　“那要不我们买完东西去吃面？吃你最喜欢的拉面好不好？”
　　“我……”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我去找你啊哥！”
　　“还能不能叫人说句话了……”挂掉电话，纪予安仰头倒进被子里。
　　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实在没多少出去的理由。可能也正因为如此，郑耀齐才会默许安文俞来骚扰他，齐谟也拿多出去走走对他有好处来搪塞他。
　　不怕我跟这小子跑了吗？
　　纪予安从困梦中醒过来，身上满是津汗。他梦到自己被关在一个硕大的囚笼之中，外面是郑耀齐，任凭他怎么哭喊，怎么乞求，郑耀齐却始终都只是以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他冷的要命，在梦里哭到声嘶力竭，于是就这么醒了。
　　枕头上还有泪湿的痕迹，晕染了大片，纪予安坐起来擦擦额头。是时间跟安文俞一起去买画材了。郑耀齐报过备，说要晚些回去。这些日子郑耀齐去哪儿都会跟他说一声，但他已经不介意了，也不在意了。更多的是，没感觉了。
　　如同熙熙攘攘的街道，你要去何方便朝那里走，我想停留在何处就必然不会回头。
　　他们去的是一个比较远的文具城，其实也是安文俞私心，想路上跟纪予安多待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没办法，只能在街边等出租。
　　安文俞自知弄到现在这样俩人在寒风里等车是自个的错，从头到尾没麻烦纪予安拿一点东西。话痨属性全面爆发，生怕纪予安乏闷。
　　纪予安不想的。身边有嫩帅小弟弟相陪，家里稳稳当当，他不知道多想过过郑耀齐从前的生活。谁知道一转眼就看到郑耀齐跟宋栩在一起。果然郑耀齐不是他，不知道在他出去玩的时候在家里待的稳稳当当。
　　热烘烘的小店，暖洋洋的咖啡，生雾了的玻璃窗充满情趣。置身画里的两个人有说有笑，好不自在。
　　他本想快点离开，哪怕是挤最近一班不知道往哪儿开的公交他都不想多留一分。无奈郑耀齐仿佛跟他有心灵感应似的。不晓得为什么，明明背对着他愣是忽然要转身，一转身就看到了在寒风中缩的跟什么似的他。
　　郑耀齐撇下宋栩跑出来，跟纪予安打招呼，纪予安就等着他到自己面前来。
　　“不早了，晚上还有场球赛我想你陪我看。你赶紧忙完，我等你回家。”言毕倾身吻住郑耀齐，纪予安没给郑耀齐说话的机会，缠绵几句就把人推走了。
　　纪予安回头，正好安文俞打到车。那孩子的眼睛好像红了，不过纪予安终于算是放下心来了。安文俞坐在了副驾，纪予安就坐在后面，挑了个能让安文俞从前面镜子里直接看到他的位置。
　　从齐谟告白的那一刻纪予安才意识到，除了郑耀齐，他的感情世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面前这个二十岁清澈的男孩，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爱。
　　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纪予安从小就是这么坚信着的。现在的安文俞也该好好认识这一点。
　　郑耀齐回家很早，早到球赛都还没开始。郑耀齐开门的时候纪予安正窝在沙发上，那男人脱掉外套也坐进沙发，很顺手就把纪予安楼了过去。
　　“怎么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养胖一点。”郑耀齐搂着纪予安的腰，揉了揉却只觉得硌手。
　　“我都瘦那么久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胖回来的。”纪予安想哭。
　　他明明每天都有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按时去齐谟那里治疗，可他还是恐惧郑耀齐的怀抱。齐谟说他心里的阴影仍然存在。他不想赞同，但他翻遍了整颗心都找不到，从前那个他可以毫无顾忌依靠的郑耀齐在哪儿。
　　“回头我给你买点排骨买点鸡炖汤喝，汤最养人了。”郑耀齐揉着纪予安的头发，抓乱了就再理回来，一次次地重复，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怀里的纪予安是真实的纪予安。
　　“不喝。”纪予安不动声色地擦掉眼角的泪，一把推开郑耀齐，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卧室。
　　郑耀齐无奈，只好在外面等了几个小时，估摸着纪予安睡熟了才敢开卧室的门。结果他刚爬上床就被纪予安发狂般赶出了卧室。郑耀齐只好自己抱了被子去沙发上睡。
　　这已经是这一个多月来第十次纪予安拒绝他上床了，更别说纪予安不计其数的情绪波动和理智崩溃吵闹的时候。齐谟说纪予安的抑郁发展成了躁郁，纪予安可能并不能分清楚自己的这两种状态，所以这就需要他身边的人对他付出更多的耐心。
　　纪予安理智的时候还好，还能让他抱抱说说话，一发病就烦躁的不行，别人一碰就要吵闹甚至无事无非的就要大喊大叫摔东西。这些天来郑耀齐已经觉得自己精疲力竭。或许，纪予安就是存心折磨他的。
　　郑耀齐起床之后就随手打开电视点开了新闻，经过这么久的折磨之后，他决定先给自己放一天假。被捉摸不定的纪予安整天这么折腾，怕是没病也要气出病来。可谁叫他理亏又愧疚，这会儿就是活该受罪。
　　早间新闻总是没什么新意，关注的无非是油盐酱醋这些生活琐事。郑耀齐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再回到电视前面，电视上正播着一则车祸的新闻。
　　事故时间是昨晚十二点，肇事司机醉酒驾驶，死者是一名二十岁的大学生，男性。郑耀齐脑袋里突然闪过昨晚安文俞的脸，他心里突然升腾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连忙打电话叫人去查。
　　郑耀齐有意地把早间新闻的声音调低了点，自己跑到阳台打电话。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死者姓安，曾兼职做过酒保，身高与安文俞符合。算是确定了。
　　虽然这么些年来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事儿，但这次郑耀齐总觉得格外难受得慌。更惊悚的是他打完电话一转身就看到卧室门口的纪予安在盯着电视看，郑耀齐连忙过去关了电视，转头想哄纪予安去吃早饭。
　　可纪予安没给他掩饰的机会：“小俞是不是出事儿了？”平平静静一句话却打的郑耀齐喘不过气来。
　　郑耀齐吞了下口水，这事儿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也根本不知道安文俞在纪予安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所以，这件事儿的轻重，真的很难把握。
　　“予安，你先吃饭好不好，我慢慢跟你说。”郑耀齐去抱纪予安，却被纪予安挡开。
　　“我突然想吃雪菜馅儿的包子。”
　　“好，我去给你买。你在家等我一会儿啊予安。”
　　纪予安仿佛是刻意的给了郑耀齐一个台阶下。郑耀齐记得纪予安从来不吃雪菜馅儿的包子的，但他现在根本猜不透纪予安的喜好跟喜乐，只能顺着纪予安。
　　郑耀齐出了门就后悔了，后悔在出了那样的事之后竟然把纪予安一个人留在家里。郑耀齐狂奔到家却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喘着粗气一直拍门，直到纪予安带着笑帮他打开门。
　　“怎么这么着急啊，我都还没洗脸呢。”纪予安的脸上是笑着的，郑耀齐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怎么样。
　　纪予安太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