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等你了》十天杨

13、第十二章

　　纪予安觉得自己没病。但他还是按时吃药，按时做检查，按时吃饭上床睡觉，闲下来就画画看书。桌案上的书堆了一本又一本，草稿堆了一张又一张。
　　郑耀齐也常回家了，每天定时定点绝对在家门口现身，手里拎着纪予安爱吃的一两样零食或者点心。甚至，郑耀齐带着纪予安在春节的时候去了趟法国，把结婚前需要的各种证件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还带着纪予安在欧洲玩了半个月。
　　一切都显得正常起来了，可纪予安的心却空了。
　　空的是不知道这种表面平静的浪还能翻多久，空的是不知道被香水掩盖的恶臭还能凝固多久，空的是不知道没那么爱了的两个人，还能凑合多久。
　　纪予安什么都听郑耀齐的，而郑耀齐什么都问纪予安的，花草是不沾惹了，可耐不住人家小花小草自己禁不住冷，自己往上攀。
　　宋栩巴巴的给郑耀齐打了好多电话发了好些信息，甚至在公司里直接去堵人，可最后的结果只是被无视跟被拦开。宋栩最后甚至直接钻进了郑耀齐个人办公室里等他，人等到了，却又是直接无视他。
　　宋栩追到郑耀齐桌子前面：“郑总，这个季度，南区的销售总额增长了百分之四十，除去跟UMIL合作的项目，增长率也有百分之三十一。虽然还不如预期，但已经很接近公司目标上市额了。”
　　“我知道了。”郑耀齐自顾自的翻看着自己的文件，至于宋栩拿过来的东西，他只是随手撂在一边。
　　“郑哥！”宋栩俯身在郑耀齐面前的桌子上，带了些哭腔：“郑哥，我到底哪儿做的不好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都一个月了，短信不回，电话也不接，甚至遇到也当看不到，到底是为什么啊郑哥！我到底错哪儿了……”
　　宋栩的声嘶力竭最后变成了抽泣，想起自己之前对他做过的种种，郑耀齐没法儿狠下心：“错的不是你，是我。”
　　“什么？”宋栩抹了把泪，一双泪眼惹人怜地直勾勾地盯着郑耀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老早就耐不住翻了个底朝天了，可他没想到郑耀齐这次是来真的，半个月的时间竟然跟他一点联系都没有。
　　“是我有错，从前仗着自己后路稳固，所以敢在外面毫无顾忌地玩柳暗花明那一套。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怕失去些什么。是我耽误了你，你该得的东西我一分不会少你，但我们，到现在为止了。”
　　郑耀齐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点揪着的。宋栩跟他将近一年，为了讨他开心可谓无所不用其极。酒局上，高度白酒一杯又一杯的往下灌。床上，被他打的满身都红肿也不哼一声。从来不求他给买些什么，也从来不央他给些什么名分，进了他们公司，没日没夜地工作做业绩，就为了他能夸一句。
　　他没办法想象这些东西对一个二十一岁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正因如此，才更愧疚。愧疚自己玩味的态度，愧疚自己已经有了最爱的人。
　　从前他从来不会跟一个情人超过半年，可现在他必须承认他对宋栩确实多了些跟从前在外面玩不一样的情感，但那根本不至于他扔下纪予安。纪予安的位置在他心尖上，那里空了便空了，即便有人，也只能是纪予安。
　　“不，我不要钱！如果是为了钱，我那时候根本就不会黏上你！你知道的啊郑哥！”宋栩哭的更厉害：“那时候你说你喜欢SM，问我接不接受，那时候我哪里敢接受，我怕的要命！可后来看到你的脸就不怕了，因为我觉得我爱你，我就得接受你的所有。郑哥，你再怎么打我都行，就是别扔下我。我爸妈都因为这事儿跟我闹掰了，我那些朋友你不喜欢我也都已经断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郑哥，你不能不要我啊！”
　　宋栩抓住郑耀齐的手，整个人因为抽泣一耸一耸的，瘦小骨架强撑起来的西装都变了型，刚才做报告时的底气荡然无存。他是真的难受，也是真的委屈，可只要郑耀齐不抬眼，他的这些难受跟委屈就毫无意义。他的付出，也不过只是人家手里的一抔沙，随风散了就散了，痕迹都不会留。
　　跟郑耀齐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他以为他早就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可没想到时至今日他竟然会没办法接受。因为他是真的爱郑耀齐。要说有多爱，他没法儿计量，但他已经为了郑耀齐推开了家人，没有了朋友，再失去多一些，他也不怕。
　　“既然你自己也什么都清楚，继续跟着我你失去的只会更多。”郑耀齐没有抬眼。
　　当初是他主动招惹宋栩的，一是觉得宋栩够干净够懂事儿，二是觉得他跟纪予安够像，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况且，宋栩能满足他纪予安满足不了的东西。
　　初入社会的孩子稚嫩，被他几句话就勾了魂，撇下大好前途陪他玩。说起来，良心发现的时候，他还为宋栩不值。青春的男孩子有多好，他现在是知道了，可宋栩却不知道，还巴巴的求着他给些怜惜。
　　怜惜是没有的，可惜倒是不少。
　　“我不，郑哥，我什么都能改，只要你不赶我走，郑哥我求你了！”宋栩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低声呜咽的声音从前让郑耀齐怜爱，现在却只是如路边流浪猫叫声一样的吵闹。
　　郑耀齐烦躁地蹙起眉头，门外突然有人敲门，宋栩立刻就很懂事地收起了泪，只是眼眶还红着，脸色差到极点。
　　“出去吧，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郑耀齐挥了挥手示意宋栩离开，宋栩也还算理智，抹掉泪痕昂头理了理衣服。
　　他是真的好看，甚至郑耀齐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都觉得他这张脸是美过纪予安的。这会儿眼眶红着，郑耀齐都怕自己看一眼就会心软。直到现在几乎跟郑耀齐撕破脸皮，宋栩还是没忘了面对外人他仍是郑耀齐的一张面子，不管是作为郑耀齐的情人还是什么，即使他自己狼狈，也不能损了郑耀齐的脸面。因为郑耀齐不允许，他自己也不能允许。
　　来人是许漾。
　　看到宋栩的时候，许漾难免多想。但多想是多想，正事儿还是正事儿。
　　“予安最近还好吗？”
　　“他还好。”郑耀齐抬眼：“你有什么事？”
　　“南区销售部的总经理一周前就提出离职了，这个位置一直空到现在。现在你回来了，大家都在等你的决定，到底该让谁去顶这个位置。还有，如果这个位置你不派人顶上去，董事会会指派的人，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我知道了。”郑耀齐继续看文件。
　　许漾很为难，但她必须把事情给郑耀齐摘清楚了：“销售部很特殊，人际关系就是整个部门的命门，所以接任的这个人最好本来就是销售部的内部高层。具有一定影响力，也具有一定话语权。更重要的是，能稳得住客户关系。根据这些来看，销售部内部合适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董事会的人，另一个，是宋栩。耀齐，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觉得，当下这个时候，宋栩还算是比较稳当的，只要你们不……”
　　“你觉得予安会怎么想？”郑耀齐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只是经历过那样的事之后，他实在没法儿不想好这一层。
　　“公司是公司，在公司里就要为公司谋利。宋栩这一季度的销售业绩我看了，他是真的费劲了心力。至于予安，我作为他的朋友，当然不希望你用宋栩。但作为公司股东，我希望你用宋栩，并且，还要好好利用他。他是新人，够拼，也够有潜力。而且，我们年后最重要也是最首要的任务是上市不是吗？”许漾并不想这样。于情于理，这对宋栩都不公平。即使是隔着一层纪予安，这对宋栩都太过分了些。
　　“你的意思是，要我先用他渡过当下。别的事就到时候再说。”郑耀齐明白许漾什么意思。话说的再露骨一点，也不过是当下先用着宋栩，等过了这段时间，再把他踢开。这样做，只要宋栩那边不出事儿，公司的利益能达到最大化，也能顺利完成上市的任务。
　　“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有结果了，需要我做什么，我会配合的。”许漾随后就离开了郑耀齐的办公室。如果郑耀齐决定用宋栩，纪予安那边，她会帮着说几句话。但她心里最大的事儿还是没能说出口。
　　纪予安拜托她把他自己名下的股份都转给郑耀齐，而且交代她一定要是暗中办，不能让郑耀齐发现。
　　她起初不能理解纪予安的做法，后来懂了些。纪予安那么护着郑耀齐，要是有了他的股份，郑耀齐在董事会里就不用处处受限制了，办事情也能更方便些。而这些股份是郑耀齐一直都需要，却怎么都不方便开口的。只是这其中深层的意思，她始终想不明白。
　　说白了，这些股份是纪予安拿住郑耀齐的手段，是纪予安的最后砝码。而且即使不转给郑耀齐，他仍然能凭股东的身份支持郑耀齐。她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不对，可无奈纪予安不肯多说，她也不好多问。本想告诉郑耀齐，可再三还是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