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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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江城儿童医院的公交车，拥挤如沙丁鱼罐头。人潮中，鹿怜青勾着扶手吊环稳住身子，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怔怔发呆。
恍惚间，好像有只手碰到她屁-股，还蹭了两下。在每个人都被挤成照片的下班高峰期，有些肢体摩擦再正常不过，她不以为意，挪前一小步，拉开距离，继续发呆。
仅仅三四秒，热烘烘的大手再次贴上来，手指还不轻不重地按着，鹿怜青：“……”
妈的，几百年坐一回公交车，还遇到这种倒胃口的事。她松开吊环，默默转身，冲眼前那蜡黄脸皮、贼眉鼠眼的猥琐男嫣然一笑。
猥琐男喜出望外，“哟，美女……”
啪！啪！鹿怜青左右开弓甩出两巴掌，破口大骂，“臭傻-逼，眼瞎了是不是？你姑奶奶也是你能摸的？！”
一车厢近百双眼睛齐刷刷行注目礼，猥琐男面红耳赤，愤愤骂道：“死丫头，明明是你在前面蹭我！”
鹿怜青呸的一声，“就你这脸，跟经历了二战似的，月球表面都没你坑多，还我蹭你？买不起镜子有尿吗，赶紧去厕所照照，癞□□跳秤盘，真不知道自己多少斤两！”
猥琐男怒气勃勃，扬手就打。
鹿怜青悍然道：“来，动我一下试试，看我爸不弄死你！”
她肤白眼大，又生了张稚嫩的包子脸，面相比同龄人幼态不少，可从小娇生惯养，颐指气使，动起怒来倒真有一股震慑力，猥琐男不由得胆战心惊，恰好公交到站，就埋头拨开乘客，灰溜溜下车。
鹿怜青余怒未消，冲着他背影骂道：“是垃圾就赶紧滚回垃圾堆，少出来恶心人！”
这一通宣泄，可算把这些天以来父亲去世的悲痛、被债主围堵的憋屈消解不少，她一身轻松，也懒得去猜车上其他人什么看法，自顾自拿出手机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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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人民币面子上，林太太这回没打鹿怜青，态度却仍旧不咸不淡的。
鹿怜青不愿意自讨没趣，放下银行卡就走，等回到书香雅居，看见门上白漆刷的“还钱”俩字时，差点一口气没换上来。
她语气不善地给杨广胜打电话，“大哥，刚开走我一台路虎，回头就让人上门泼油漆，几个意思？”
杨广胜讶然地啊一声，“不知道啊，肯定不是我手下的弟兄，多半是甲方爸爸找的其他催收公司吧，那我也管不了啊。”
鹿怜青：“……”
殴打咸猪手换来的痛快烟消云散。
和母亲闷闷地吃完晚饭，她筋疲力尽躺上床，一抬眼就瞧见床头柜上的摆台照片，浓眉大眼的鹿天野，露着两排白牙，笑得无比灿烂。
“老鹿。”鹿怜青拿起摆台，怔怔地瞅，“骗子，大骗子，还说永远养我，让我一辈子混吃等死。”
夜风溜进窗隙，爬上小腿，触体生凉，她不自禁地缩了缩，鼻头忽然发酸，“你攒的家底被我卖光了，你送我的毕业礼物，今天也让人开走了。”
她高考结束便考了驾照，自驾英菲尼迪进的大学校门，当时真是出尽风头。大三那个春节，她又想换路虎揽胜，撒娇撒痴地问父母讨，裴秀一通严词批评，让她想要什么自己挣。
鹿天野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挣钱是男人的天职，女孩子就该当个小公主，快快乐乐享受生活，两口子由此发散到子女教育的问题上，狠狠吵了一架，路虎也拖到毕业前夕才买到手。
奇怪，我当时干嘛非要换车？嗯，一来纨绔子弟不知人间疾苦，喜新厌旧，二来跟初恋男友分手了，想把与他有关的痕迹全部抹掉。
说起初恋男友……鹿怜青并不想说起他。
她手背一抹眼睛，把父亲照片紧紧按在怀里，翻身蜷成一只小虾米，眼睛一闭，会解决的，爸爸，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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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怜青倏地坐起，满头冷汗。
这是第七次惊醒了，一晚上噩梦就没断过，不是被擒住锯腿，就是被套进麻袋扔进黄浦江。
眼见天已大亮，她顶着熊猫眼，给宋暖暖打电话，“宝，要是采访对象不愿意接受采访，你们那些记者同事平时用什么办法堵他们？”
宋暖暖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想堵顾云山。”
顾云山是金城地产的董事长，也就是金鹿以及那些催收公司的甲方爸爸。
在鹿天野病故之后，他曾和鹿怜青见过一次，商讨这件装修事故要如何善后，鹿怜青给不出主意，也不会谈判，几乎被顾云山牵着鼻子走。
达成一致后，顾云山抽身而出，鹿怜青则焦头烂额地筹款，按节奏赔付，然而能卖的东西都卖完了，还差五亿缺口。赔不出钱，催收的就阴魂不散，天天啰唣，想再见顾云山一面却难上加难。
如今她总算想明白了，各路催收公司跟在屁股后头，把她追得丧家犬一样，哪有精力琢磨筹款方案？必须再和顾云山谈谈，让他宽限一段时间。
宋暖暖是一家财经杂志的编辑，多少有些业内渠道，她很快就打探到，顾云山要参加周五晚上的慈善酒会。
正好有同事要去现场采集素材，她自告奋勇地顶班，并以实习编辑的名义，把鹿怜青带进了酒会现场。
酒堡依山而建，环境清幽，宴会厅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流淌的钢琴曲让整体氛围更加闲适。
两个女生一进场，就有视线投过来。一位衣冠楚楚的青年男士向她们凝视片刻，微微一笑，举杯示意。
宋暖暖一慌，下意识后退两步。
男士快速走近，眸底全是鹿怜青的倒影，“得见佳人，荣幸之至，可否稍移玉趾，到洽谈区一叙？”
有个天生丽质的闺蜜实在太好了，素面朝天依旧能精准吸引异性目光，让她这个社恐得以放心装透明。宋暖暖长舒一口气，挽住鹿怜青手臂，轻轻摇了摇。
鹿怜青正举目四顾，在遍地人影里寻找顾云山，被晃得诧异回神，懵懵地看看宋暖暖，又顺着宋暖暖暗示的眼神，看向面前男士。
对方眉眼含笑，用意再明显不过，她揪心正事，哪有工夫搭理这些莺莺燕燕，烦躁地抬起眼帘，直勾勾盯住他，“想泡我？”
男士被这简单粗暴的措辞搞得一怔。
鹿怜青：“先给五个亿。”
男士转身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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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暖暖去搜集报道素材，鹿怜青取了块沙河巧克力蛋糕，坐在休息区边吃边张望，蛋糕吃完都没瞧见顾云山的影子，她用湿毛巾擦擦手，正想去向侍者打听打听，一个熟悉的人影拦在身前。
嗯，郑康，郑卫国那老王八蛋的儿子，也是她鹿怜青的发小。
她陷在金鹿的官司里难以脱身，郑康却由于在外独立创业的缘故，未受牵连。他依旧人模狗样的，一身阿玛尼高定西装，刀裁斧劈般的硬朗五官上，挂着惊喜又热烈的笑意，“青儿，你也在？”
鹿怜青翻个白眼，绕道就走。
郑康挡住她，无奈道：“网上那些黑我爸以前吃软饭、现在包小三还得了梅毒的稿子，都是你找人发的？撤了吧，我们谈谈。”
鹿怜青脸色铁青，压不住的戾气从瞳孔里激射而出，“行，谈，五个亿，拿来！”
人多眼杂，不是聊正事的地方，郑康抓住鹿怜青手腕，拉了就走。鹿怜青想要挣开，郑康低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过来，过来我跟你说赔款的事。”
鹿怜青一愣，任由他把自己拽到僻静的角落。
而此刻的不远处，一道视线穿过熙攘，胶着在他们身上——男人二十来岁年纪，模样清俊，神情淡漠，金丝眼镜平添些许冷峭之意，明明身处斑驳陆离的酒会中心，却充满萧索的厌世感。
只可惜，那投射过来的眼神太复杂了，似乎有恢恢爱恨拧成一股喷薄的浓烈情绪，剥皮拆骨都分不开。这眼神让他一秒堕入红尘。
郑康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蹦跶，只是紧握鹿怜青的手，恨铁不成钢道：“金鹿是有限责任公司，股东对公司承担有限责任，公司公账有多少钱就赔多少钱，和股东的私人财产没关系，你把金鹿这空壳子交给顾云山清算就行了，居然还卖房卖地给他凑钱，你法盲啊你？！”
鹿怜青给气笑了，“你这脸是鼓皮做的？你爸以次充好给人用劣质建材，害人家办公楼甲醛超标无法办公，害人家四岁小朋友得白血病，你他妈还有脸跟我说法律？”
“谁叫她不呆家里，跑去她妈公司？”郑康冷冷道，“再说了，她得白血病也不见得就是因为……”
“少废话，郑卫国不出来是吧，我明天就去公安局告他！”
与以往无数次一样陷入僵局，鹿怜青懒得浪费唾沫，扭头就走。
“等等。”郑康急忙追上来扣她肩膀，结果力道使岔，刺啦一声拽断了她礼服肩带。
鹿怜青：“？？？”
“对不起，对不起。”郑康忙不迭道歉，脱下西装想要披给她，“别闹了，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滚，离我远点！”鹿怜青勃然变色，猛地打开他的手，几乎滑下胸口的礼服只能拼命捂住，一时间真是愤怒又狼狈。
争执期间，隔岸观火的看客终于瞧够热闹，翩然而来，“二位这是？”
鹿怜青瞳孔骤缩，心口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
郑康也怔了下。
眼前男人肤色冷白，身材瘦削，属于那种最没有攻击性的斯文长相，可却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他不由得浑身一凛，话里话外满是敌意，“我是她的未婚夫，这是我们的私事，与你无关！”
“未婚夫？”男人嘴角笑意微勾，“那不好意思了，我是她的——已婚夫。”
鹿怜青木然仰头看他，心跳得仿佛要从嘴里飞出来，目光所及处，他缓缓脱下烟灰色西服，慢条斯理披过来，还顺势揽住她肩膀，“跟我走？”
郑康横步一拦，气势汹汹，“你哪位？”
似有还无的木质香味萦绕鼻间，鹿怜青下意识裹紧西服，冲郑康恶声抢白道：“我老公。你给我滚开，别挡路！”
作者有话说第2章 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