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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宝昕 ...

  •   苦夏将尽,到了转眼就要入秋的时候了。宝昕今日在九州清晏伺候笔墨,她与元炻亦是相伴多年,他用墨浓淡、品茶凉热是早就烂熟在心里的。批罢了如山的奏折,二人又叙了一会子二阿哥,倒也温馨。
      静谧忽被一个莽莽撞撞的小太监打破,能看出来他跑得很急,额头上沁了几层汗珠子,他见了皇帝打了个千儿道:“奴才请皇上、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皇太后请您到过去叙话并请贵妃主子。”
      好好的又叙什么话呢,宝昕与皇帝狐疑地对视一眼,她道:“知道了,退下罢。”
      到了靖宪太后处,只见定嘉也在,宝昕方知出了事。果然,太后仿佛闲谈般叙起了景阳宫敏贵人中毒一事。
      靖宪太后向来端庄威严,今日她神态如常,确是能看出来含了几分怒气,道:“皇帝,后宫的腌臜事本不该入你的耳朵,只是敏贵人如今性命已保住,哀家想着,你当知道。”
      元炻道:“是,儿子亦惊怒至极,儿子方登基不久,便出了这样的事。定要好好查来,一切全凭皇额娘做主。”
      太后道:“哀家一把老骨头,不过盼着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罢了,这里头的事哀家本不该知道,只是皇后既呈到了哀家前头,哀家便不得不多说两句,更得管上一管,皇后,你觉得可否?”
      定嘉哪里听不出她话中深意,忙道:“臣妾无能,但请皇额娘裁度便是。”
      靖宪太后便顺势道:“事已出了,查之前总要有个赏罚分明。敏贵人受了惊吓,淑贵人心思缜密,景阳宫里哀家要自然要厚厚赏赐。为抚恤敏贵人,也为嘉奖淑贵人,你们说,该是不该?”
      三人自然称是, 宝昕更是自觉尴尬,只得低垂着脸儿不发一语。
      “第二,哀家应当要罚你,中宫皇后,失察之责。你虽在圆明园中,却对宫中之事不知不觉,此为其一;有人能趁虚作乱,也说明宫里头从前也有不干净的地方你未曾留心,此为其二;
      你不闻不问推个干净,反到了哀家这儿来,此为你不能担中宫之责,为其三;皇后,哀家体谅你身子孱弱,可若是长日这样下去,你又要让人怎么议论皇帝呢?”
      元炻正欲分辨,只见定嘉立时跪下请罪,道:“臣妾失德,但请皇额娘责罚。”
      见定嘉跪了,宝昕如何能不跪?也只得道:“皇额娘息怒,姐姐身子病着,况且那小人贼心难防备也是有的。”
      太后道:“故而哀家应罚但不罚你,只是告诫你,望你今后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话说的极重,定嘉的泪水早已盈于睫上,但又如何敢哭,道:“是,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训。”
      元炻纵然心疼,也只得训诫了皇后几句。太后见宝昕尴尬,道:“贵妃亦有失察之责。”
      宝昕自然再三告罪,恨不得全揽到自己头上,不然这婆母当着妾室训诫正妻,教她如何不尴尬呢。如今脱身之计,唯有也将自己拉下水罢了。
      太后这才平息了怒气,道:“好了,都起来罢。今日哀家提过了,这事儿也就罢了,不必再说起。而今最要紧的是景阳宫,哀家已将宫中两个得力的嬷嬷遣了过去,又带了腰牌,知会内务府、慎刑司,将景阳宫封起,一应人口往来都要查问清楚,再者经手过那枕头的内务府中人也得查问过。皇后,贵妃,你们便好生查问过罢。”
      她又道:“哀家治宫数十年,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敏贵人即便不是天子嫔妃、 蒙古贵胄,我也绝不能教一个清白干净的女孩儿,做了紫禁城里的冤死鬼。”她说这话时极为沉定,宝昕却仿佛被摄住了一般。
      元炻道:“皇额娘,现今敏贵人可无碍了么?”
      太后道:“无碍。”
      “如此便好。”
      究竟是跟着皇太后多年的老人,不过两三日便干净利落地审了一遍。定嘉被皇太后斥责,由此不敢不上心,宝昕亦谨慎辅佐,不敢出一点差错,同皇后将那口供翻看了数遍。果然审得极细致,平素职责往来,每日差使行径之处俱全,层层推及,便是一个叫做蝶香的小宫女,口供前后对不上,又百般推说许多细节记不得,甚是可疑。蝶香现下已被拘在慎刑司内听候发落。
      “可曾动过刑?”定嘉皱眉问道。
      前来回话的是慎刑司总管,他约莫四十许人,生得獐头鼠目,见了皇后这样的贵人,更是畏畏缩缩,他媚笑道:“奴才们不敢私动大刑,但教那贱奴受了些罪……就怕她吐不出东西来。”
      “也要审慎用刑才是。”
      “是。”
      宝昕道:“娘娘何不将人提来圆明园亲审?”
      定嘉道:“未免有些波折罢,况且本宫见不得那样的事,动刑实在可怖,就在宫里审问罢。”
      宝昕道:“涉事乃皇家隐秘,原本慎刑司也是一知半解,与宫中传递消息也不便,不如亲为审问才是,这样此事也能快些了结。”
      定嘉原本就有些着急,便没好气道:“贵妃如此有见解,倒成了本宫的不是了。”
      宝昕忙道:“娘娘恕罪,臣妾……”
      “罢了,你们去罢,本宫想静一静。”定嘉一脸心烦意乱,宝昕只得跪安。
      出了凤麟洲,金瑛惴惴道:“主子……他们会不会觉出什么端倪罢。”
      夏日炎热,宝昕亦未带仪仗,只微举着那纱罗团扇略略遮着太阳,道:“怎会,慎刑司的人心中都是一笔糊涂账。皇后么……怕是比慎刑司还糊涂呢!皇太后纵然英明,一则咱们做的隐秘,二则还有二阿哥,她又全权交予了本宫和皇后来,如何能得知呢?”
      不知是热,还是心虚,金瑛道:“这事儿如今也闹得忒大了。”
      宝昕仍是如常道:“还不是和嫔与淑贵人小题大做?本宫不过是想让那敏贵人大病一场,还非说成是什么人了不得的命官司么?那点子朱砂挥发殆尽后便也没什么了。”
      金瑛道:“是啊,娘娘慈心,如何会害了她的性命呢。”
      “本宫不过是为了大局罢了,恂常在的事儿再追查下去也无益,本宫又怕敏贵人再生事端……想着,一则让她在病榻上沉沉心思,二则,她若真是乱咬,也只推说她病糊涂了罢了。”
      “主子英明,只是坏在和嫔身上。”
      “罢了,慎刑司素来同咱们咸福宫交好。想来,那蝶香也是知好歹的。”
      “况且明面上,真细想来,也只教人疑心永寿宫。”
      “当初我方有了二阿哥,不敢教咸福宫里出一点事端。她当年没了那孩子是自己没福气,灭口了那太医和恂常在也折损了阴骘,她如今再度有孕,若是因此事牵连,她也不算冤枉,天道轮回罢了。不过她失宠后极老实本分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的。”
      金瑛道:“奴才有一事不懂,有一万种法子让那恂常在闭口不谈,她为何要……”
      “是啊,最狠辣,也最不利自身的法子。她就是太年轻,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家世高贵,又受宠,便真以为紫禁城姓了钮祜禄。再者她原本就是个赶尽杀绝的,只是面上堆笑,心里不知藏了几把刀。”
      “既如此,娘娘,咱们也不该同她往来了才是。”
      “是啊,早晚是养虎为患。如今本宫还能辖制住她……谁能知往后的事呢。那钱常在倒是个极伶俐的,也谨慎。”
      太阳忽然变得极为刺眼,宝昕皱了皱眉。
      她突然想起来,元炻跪着求娶西林觉罗氏那天,太阳也是这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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