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梨树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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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你亲手杀了我。”岚皋低头漫不经心地笑道，仿若这句痛彻心扉的话，只不过是像平时的玩闹那般。
眨眼间，那只修长如玉的手便从一旁的枝丫上拈了一朵梨花下来，也不怕疼。
站在树下的织画，见此忍不住皱眉。
只见那朵被折下来的花，在触碰到岚皋的瞬间，尽数散开，化作一小阵花雨，洋洋洒洒地飘去落到织画的身上。
鲜花配美人，只要是织画，就算是要他亲手折下一整树的梨花送予她，他也甘愿。
他这棵梨花树这一世的重生，本就是为她而活。
“够了岚皋，你不要再伤自己了!”织画面露不忍，心下却恼怒，她气他如此不爱惜自己，但又心疼他的前世。
十年前的惊蛰，她与他初见那天，下着大雨，天穹都被这雨落得腾起层薄雾来，万物朦朦胧胧。
“织画。”庭院突然出现了一棵庞大的梨花树，树上似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织画……你竟然亲手杀了我。”话音未落，岚皋便从树干走出，一袭白衣，眉目似清朗明月，神情却失魂落魄。
“你是何人？你……”
岚皋朝面露惊愕的织画走去，几步路罢了，却带起一阵淡淡的梨花香。
“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叫岚皋，前世是一只小妖，我爱织画……最后织画她亲手杀了我……”
岚皋望着屋檐下的织画，眸底流露出可笑的期待，唇畔勾起的笑容无助彷徨:“织画……”
是你吗？织画，你还记得吗？前世的种种，你可以告诉我吗？
为什么要杀我……
织画只是一介凡人，哪知前世今生，浮生过往尚是天真烂漫的豆蔻年华，见到一只妖，不露惧便是万幸了。
然而与他对上视线的那瞬，她尽失言语。此时，他的眼眶通红，眸里全是泪水，是强忍着才不落下的。
他刚化成人形，刚接受前世的记忆，这种求之不得，脑中混沌却心痛难忍的感觉，真的好痛苦。
“我不是……”织画喃喃应声道。我不是你的织画……
岚皋最后一根弦也应言而断，看着这一世的织画，泪流满面:“我知道了，你只是不记得了。”
之后每一年惊蛰，他都会对她说这句话，有几年是崩溃的，更多的是轻描淡写，跟现在这般，更让人心慌。
他十年都在寻一个答案，而她这十年也陪着他在等一个答案。
织画，她宁愿自己不是织画。
妖前世的记忆，需要一百年的时间去恢复。在这过程中，他只会慢慢地记起一些小片段，包括前世的织画的性情喜好。
在岚皋的描述下，前世的织画是一个极其素雅的美人，一袭白衣，像极了梨花。
而这一世的织画，出生在布商世家，没有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反倒爱到处惹是生非，浑身上下都是烟火气。
因此，织画时常自行惭秽。
更多的时候，她知道他唤的织画不是她，他做的花雨也不是给她的，他眸底的深情都透过她给了另一个影子。
妖有好多个一百年，但是她只有短短几个十年。她已经任性地陪着他等了一个十年，女儿家最好的年华都浪费在了这处荒芜的庭院里。
街坊邻居都耻笑她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嫁人，家里人也以她为耻。可她还是执拗地留在这座院子里。
他说他活着是为了织画，那她坚持的理由何尝不是为了这一树梨花。
“你不要再伤自己了!”也不要再伤我了……
如果真的如你所言，有前世，我的前世也唤做织画，而且我的前世还是南国的君王……
不管她如何，我都恨她，我恨她伤了你，也恨她那么完美如璧……我嫉妒她嫉妒到快发疯。
嫉妒自己的前世，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我嫉妒她让你这般痴情。
白驹过隙，又过了好几个十年。
这一年惊蛰，织画病入膏肓。
“岚皋。”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此番便是美人迟暮，然即便是老了病了，也仍旧如他记忆一般美艳动人。
看见他来，织画一下子就流泪了。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不能再陪他继续等那个答案下去了。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在她死后，岚皋还在痴痴地等。所以她便做了一个自私的决定。
岚皋为她捋开额间的发丝，神情温柔到让人沉溺。
下一秒，织画那双颤巍巍的手却一把扯过枕头下那根他送她的梨木簪，捅进了他的胸口。
他曾经对她说过，他只能用火或者梨木杀死。她不忍他化为灰烬，便用了这根意义非凡的梨木簪。
岚皋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初见时的无助此刻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眸底。
织画复将那截沾满鲜血的梨木拔了出来，看着神情微滞的岚皋，苦笑，而后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岚皋，这一世也是织画亲手杀了你。”
“织画……”岚皋对织画毫无防备，才会让织画这么轻易地得手。此时他神情恍惚，声声若梦呓。
“因为织画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世间空等的……一百年太长了。”
织画痛苦地攥紧那根梨木簪，记忆在此刻都鲜活了起来，他们初遇的模样，每年惊蛰的梨花雨，以及他的每一声织画……
“岚皋，你乖一点好不好”她压抑着哭声，硬生生挤出来的这几个字，便是她的一世。
“下一世不要再去找织画了……”
“因为……她不想再爱你了。”（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梨树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