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春深》月暗孤灯

4、第 4 章

　　十年后的明德是个滚刀肉一样脾性，面上笑嘻嘻的，就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杜彰、何黎有时候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十年前的他还只是个天天上房揭瓦的货，最大的难题是今天怎么翘课，明天怎么面对老师家长。
　　顾容大概天生对这些情情爱爱没什么心思，旁人拿问他题来搭讪，他是当真认认真真给对方解答了扭头就走的。可何黎不一样。何黎从小是属花蝴蝶的，这也就是学校里没有女生罢了，要是有，大概他和顾容能一人分掉一半女生的倾慕。
　　何黎迅速得发现了明德的不对，这货从第二个学期开始就天天顶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在顾容身边打转，最开始不过是不服气，比他学习好的人多了去了，可比他学习好还能在训练场上一把把他摁到地上去的人可不多。顾容力气比他小，但这人偏偏狠得紧，明明是训练他能打出舍命的架势来，擒拿又练得纯熟，明德最开始还能安抚自己是没上心，慢慢就觉出这人的意思来。
　　顾容天天早晨六点准时起床，半分床都不赖，其他人都还在梦乡里或者哼哼唧唧赖床的时候，他已经洗漱完穿好衣服打算走了。六点半出门去楼下餐厅吃饭，六点五十吃完，七点去教室自习，八点上课，十二点下课，再自习一个半小时，去餐厅花二十分钟吃饭，散步回来两点接着上课，五点下课，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两个小时，七点去餐厅吃饭，七点半去锻炼，十点半回寝室。
　　如果明德的人生是随心所欲的一本书，信手涂鸦都得，顾容的人生就是一块表，有时有分有秒，准确得满系的人都拿他当报时器用。
　　明德一贯是任性妄为惯了，从没见过这么能约束自己的。何黎他爹是军队里的，他倒是见过军队里的令行禁止，可私下也能这么管着自己从一而终的，当真是没见过。这人自律到了可怕的地步，每件东西放什么地方，包里每样东西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明德总嘲笑他有强迫症，合该是处女座才对，顾容笑笑也不理，只一样故我。
　　但顾容对待旁人是个挺温和的人，那些人借着问题借口寻他，自然一个问题反复问，最简单的也要半个小时，有时候明德在一旁都听懂了，撸了袖子上去说要替他。然而顾容还是一样耐心得去给对方讲，一个方法不行就换一个，直到对方受不了明德的神色跑掉为止。
　　而且这人记忆力绝佳，隔上十天半个月对方再过来，他还能记着问当初那道题懂了没。
　　明德简直能被这场景笑死，每逢这个时候顾容就会一脸不明所以得看着他，以为他又是捣乱，哄孩子一样给钱让他去买吃的喝的，然后让来人给他把上次的题再讲回来，确定对方懂了才满意。
　　一屋子四个人，三个都有少爷病，顾容天天伺候这三位和伺候大爷似的，别说打扫卫生，就买饭买东西都任劳任怨，直到大二下半学期，明德实在看不过眼强压着四人排了个班轮流干才算完。
　　明德从小到大野得跟找不到家一样，这种人一多半都会喜欢上优等生。顾容性格温柔，怎么惹都不恼，能落在纸上的考试不说，三十个明德捆在一起都不够顾容吊打的，虽然近身搏击在明德认真学之后没能再打过他，但明德对上他比对上何黎都得当心，非使出十二分心劲来就可能吃亏，枪法上就连何黎这个从小抱着枪睡的都自愧弗如。再加上他长得好，就什么都不动，坐在图书馆里看书的样子都能把明德看得找不着北。过去两人时间都是错开的，顾容出去了明德才刚起，明德溜门撬锁跳窗回来时候顾容都睡了，没见过就算了，真日日对着看，何黎有时候都发晕。
　　何黎看得清楚，却懒得管。他跟着他爹这种见的多了，虽然自己不弯，却没觉得哪里不对，而且人家亲爹亲妈都没说什么，他上赶着管什么呢？最重要明德这模样百年难得一见，看热闹还来不及，谁敢坏了他看戏的场子他非打人不可。
　　问题在于顾容不知道就算了，这人被众人捧出来了毛病，只要不开口直说，他都当作真的兄弟情深。但明德二十多年头一回自己追人，既不敢和顾容直说，又被他日常不当心的样子气的七窍生烟。顾容和明德处久了，对对方闲着没事就勾肩搭背的样子习惯了之后，除了像陈熹那样太抽风的，其余肢体接触都没什么大抵触情绪了。明德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的结果是便宜了别人，差点没生生把自己气死。
　　这场景简直太可乐了，何黎磕着薯片差点笑呛过去。等升到大三，杜彰也考了进来，摇着尾巴跑去找自己饲主明大爷，看见明大爷改成伺候别人，拎着打算孝敬他两位哥哥的零食待在了原地。顾容看着他这样难免多看了两眼，明德赶紧上前介绍，杜彰愣愣得点点头，顾容笑了笑，顺手从他手里的零食袋子里抽了一袋芥末味的开了吃。明德一边追上去殷殷叮嘱说“芥末味的不好吃，我给你买别的啊”，一边伸手去袋子里和他抢，顾容无奈得把袋子递给他：“你少吃点。上次体检你的体重都快超标了。”明德毛都快炸了，嚷嚷着非要顾容知道他的厉害，拖着顾容就往操场跑，顾容一边嗯嗯嗯随口应一边去袋子里接着摸薯片，眉眼间的笑意开朗得像冬日的阳光一样。
　　杜彰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说这不是我认识的明哥，这怕是被哪个狐妖鬼怪上身了吧？现在给明妈妈打电话驱魔还来得及吗？
　　何黎扫一眼就知道这货心里想什么，上去从他手里摸了一包新的拆开，开口笑着没多在意一样说：“明德呢，你看着不着调，心里有数得很。难得他对人这么上心，我还是头一回见。要是有人给他搅黄了，那真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