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春深》月暗孤灯

2、第 2 章

　　杜彰进门时候被墙上投影的巨大照片吓了一下，那正是他今早惊鸿一瞥之间见到的撑伞人。
　　照片里的顾容与现在几乎完全不一样，墙上的少年容色秀丽，虽然是证件照，他却仿佛带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温和得看着镜头。杜彰近乎呆呆得抬头望了一会，脑子里今早的那个神情阴鸷冷漠的男子瞥来的一眼不停得出现，直到有人在他身后莫名其妙得推他一把才还魂。
　　“干嘛呢？”
　　绕过他进来的男子叼着根烟，衬衫歪歪斜斜得扎了半截在裤子里，外套搭在肩上，要是另一只手里拎把刀，合该是去打群架的流氓地痞。杜彰见着是他一愣，挣扎着扶了门站好，啪一下子立正敬礼结结巴巴喊：“明队长。”
　　“嗯。车呢？”
　　明德拉开椅子坐下，江获迎上来把电脑往他眼前一放，没好气得道：“拐去了东郊，最后经过骨科医院，朝东开走了。你又这么着进的门？被局长看见咱全队今年的先进就又泡汤了。”
　　明德全当清风过耳没听见，埋头就去看江副队大清起早饭没吃带着人从各处调回来的监控录像。
　　要说顾容这人，少年时候是自己考进的警察学院，成绩年年拿的是优异，靠着奖学金养活的自己。后头被赶了出去，扭头就能进毒贩窝，十年以降，成为少东家。为人不可谓不狠，但刨去对错是非，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学霸一级的别人家孩子。
　　但说起明德，简直就是谁见谁头疼的中二病熊孩子，谁都说这名字起得好。古话是命里缺什么就叫什么，他可不就是命里缺德。
　　明德小时候在巷子里调皮捣蛋不说，谁要是惹了他，这货能抄起板砖去掀人家脑壳。等被明老爹费尽心力塞进翟州警察学院里，这货就从祸害社会变成了祸害同学，天天都有被他打了的同学哭哭啼啼去寻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再一头怒火得去寻他爹。大概他娘每年伙同杜彰他娘舍出去铺桥修路给佛祖搭建金身的钱够多，给这熊孩子积了大德，这才保佑他顺顺利利从警校毕了业，改成了祸害全社会的罪恶分子。
　　但这人依旧是谁看谁不顺眼。当然就他那吊儿郎当的欠揍气息，本来就谁也都看不顺眼他。不过好在他揍起坏人来也一样卖力，大家也就对他这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这大家里头不包括明德顶头上司付局。付局本姓付，又当真是局里二把手，这付局叫得久了，大家都在背后偷偷编排他，倒也算不上有坏心，只是局里年轻人多，嘲笑两句反而觉得亲切些。
　　虽然当事人不这么想罢了。
　　而这带头笑得最狠的，自然就是万年熊孩子明缺德。付局又不是真对这群熊孩子背后说什么一无所知，对着领头的明德和他手下的一帮人就管得格外严厉些，被他抓着明德这幅德行来警局，不重样的训斥能念叨三个小时。
　　明德从小到大挨揍比吃饭多，对这等不伤筋骨的念叨只作左耳进右耳出，抓着监控看了一圈，只在纬一路往经七路拐的地方，从玻璃里隐隐露出来顾容一个侧脸，因他有些疲倦一样靠在玻璃上，朝外望了一眼，转瞬又消失了，大概是坐正了回去。
　　明德先追着这一串监控看了一圈，这才倒回来把监控定格在顾容略略抬眼看出来的侧脸上，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两人几乎是在隔着时空无声对视一般。杜彰顶着江副队好心让人给他摸的条毛巾，本来被安排去写报告，路过自家队长身后好奇看了一眼，差点又被这么个诡异的场景吓着。
　　明德摸着下巴想了一会，从屏幕反光里去看杜彰快要哭出来的脸笑骂：“就你这胆子，进警队是来给你妈找理由撒钱做法事的吧？还不赶紧去写你的报告，就算你再看一年这位美人儿也不会从里头爬出来帮你的。”
　　杜彰千万句mmp都堵在嗓子眼里，一时不知道毒枭少东家帮自己写报告更可怕还是美人儿从监控里爬出来更可怕，疯狂的吐槽欲最后只凝成欲哭无泪一句：“你妈不是一样在撒钱……”然后抱头鼠窜回自己电脑跟前，努力伪装自己是朵无知的小白花，打开电脑开始哭哭啼啼得打字，五个字里倒有三个是明缺德。
　　明德懒得搭理他，俩人从小到大的损友，杜彰比他小两岁，从小学三年级时候被人堵在巷子里痛打时候被明德路过“英雄救狗熊”，就彻底成了明德家小跟班。这年纪将将够上每次都混去他当老大的学校里狐假虎威，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滋润。眼下明德也只翻个白眼把手里烟往桌上一摁，提了衣服就往外走。江获正同人说什么，瞧他这架势又要往外跑，赶紧哎哎哎喊住人，问他：“你又干什么去？今儿周一，九点还开会呢。”
　　明德背着挥挥手头都没回，丢下一句“病休，你替我开”就跑没影了，留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江获才面无表情朝旁边一伸手，底下人赶紧恭恭敬敬交张假条过来，让江副队替明队补上，其技能之娴熟理所之当然，真真令观者落泪旁者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