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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刑侦口干多了的人仿佛都有个特技,他们可以一天只睡三个小时,甚至三天只睡一个小时,然后像打了鸡血的陀螺一样满地转。
      陆晚打过来电话时候整个人就处于这种亢奋里,天知道这姑娘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江获通知她的时候就听见对面一片鬼哭狼嚎,两人对话明明只隔了两部手机,却基本靠吼,大半夜喊得江队差点心脏病犯了,眼下明德刚接通还没说话,就听见耳机里传来能把孩子吓哭的狼嚎:“明队!明队!你把美人儿打劫到哪去了?!我跟你说限制人身自由是非法的,你这样是会被人民群众打死的,快点把人给我送过来来来来来!”
      那声音穿透耳机直接钻进了明德鼓膜里,他差点手一抖钻前头车底下去,就连旁边半睡的顾容都模糊听见了,睁眼迷惑得嗯了一声。明德恼羞成怒得怒斥:“呸,你好好一个大姑娘胡说什么?你只要管好你手头上的尸体就够了,再瞎念叨我就让江队没收你抽屉里的零食和手办。”
      陆晚长长得吁了他一声,使劲哗啦哗啦晃悠着手上的尸检报告哼笑:“我说,这尸体跟那美人儿有关系吧?”
      明德哼了一声没说话,陆晚嘿嘿嘿奸笑起来:“我就知道。我跟你说明队,勾搭被害人家属可是犯纪律的。”
      明德呸得打断了她,恶狠狠地道:“胡说八道,他就算是家属也是我家属。陆晚你零食不要了是吧。”
      顾容听了一耳朵认定这人不知道又在跟谁犯流氓脾性,懒得理他满嘴胡话,换了个姿势接着睡了。明德看他又睡着了才压低声音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晚大大咧咧夹着电话去翻尸检报告:“尸检报告出来了就跟你报告下嘛,辣么凶,美人儿会嫌弃你的。”明德差点吓得魂都飞出去,无可奈何告饶:“说说说。”
      “死者男性,二十七八岁,死因就是那把刀,正中心脏,没有中毒没有麻醉药,凶手可当真是个心善的人啊,一刀结果,毫不拖泥带水,还给人留了两分钟走马灯的时间。”
      明德被刺激了一串已经对她这种不着调习惯了,面无表情得哦了一声示意自己听着,继续讲。
      陆晚也没计较这听众不积极捧场,又换了一页接着说:“凶手应该是右利手,刀上有指纹,拿去在数据库里比对了。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左右,尸体没有挪动痕迹,就那个破隔间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我说这凶手不会是这位的相好吧,难不成你家美人儿把受害人勾搭上手了,凶手恼羞成怒杀他一了百了?”
      明德简直没法听,面瘫着问了句还有没有,陆晚还在滔滔不绝得幻想这是一个怎么狗血的故事,明德听了两分钟实在忍不下去,抬手给挂了。
      没一分钟陆晚的电话又阴魂不散的打了过来,明德接起来无可奈何得说:“要么你改行去当编剧算了,国家需要你这个人才。”
      陆晚叹口气惋惜得说:“不行啦,我会忍不住把男女主写死的,到时候会被狂寄刀片,我能填你家地址说我是你相好么?”
      明德抬手又要挂断电话,陆晚察觉出来赶忙哎哎哎阻止了他,听着明德已经杀气四溢得问:“你还想说什么?”
      “尸体上臂有多处注射的针眼,注射吸毒,不过应该是刚染上不久。我说明队,你真的不要换我当相好么,我不惹事的呦?”
      明德干脆利落得挂了电话,这次陆晚再没打回来,他沉着脸过了个弯,这会儿正赶上中午下班高峰,超车时候闹市里差点没玩出漂移来。顾容毫无防备得一头撞到了车门上,嘶一声睁开眼,揉着额头坐直问他:“怎么了?”
      “没事,超车时候没注意。你再睡会?”
      “算了不睡了。”顾容把盖身上的外套扒拉下去放腿上,捏捏眉心,“阿年估计已经不在翟州了。青州或者干脆出境,都难说。”
      “看看吧。就刚才那小破旅馆,等查完要没有身份证没有监控,我就找城管举报去。”明德咬牙骂了一声,引旁边噗嗤笑出来,也不起了,偏头靠在那里看他,眉眼含笑是难得温和模样:“这么大脾气?”
      明德看不得他这么个样子,只能瞄一眼就赶紧看前面,色厉内荏得指责他:“我这是作为一个良好公民和正义警察的道德素养,警察家属你得上升一下你的思想高度。”
      顾容哈哈哈乐出来,也不跟他纠缠这个,反手把衣服丢后座上:“查不着怎么办?”
      “你不是还在我手里么?”明德探手过去握一把他手腕,拇指沿着内侧血管筋脉往上一蹭,那冰凉柔软触感让他差点忘词,“他还能真放你在我这待一辈子?”
      顾容小小得打了个哈欠,无意一样抽出手来揉揉自己眼睛,擦掉眼角跟着哈欠一起冒出来的泪:“那我倒谢谢他。我若是这么一辈子,于他而言估计我也同死了差不多了。”
      明德扫他一眼,开到栋高档公寓地下停车场停了,下车拽着他上了十六楼,进门就是典型的单身男人的房间,乱,满地的衣服,满篇鬼画符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看不懂的纸,装饰一应俱无,整个房子的装修风格明显就是偷懒从某著名样板间整个搬过去的,透着一股装模作样的温馨,却没怎么有活人的气息。
      这房子他就是每天回来洗澡睡觉换衣服,和酒店唯一的区别就是一次性付清住宿费,因此自己也不怎么注意,好在床他经常睡,干净得很,被子还保持着昨天他半夜被拉出去时候的半掀状态,现在把顾容塞回去也正好。顾容就坐床边抬头看他,明德连忙指天画地发誓:“我没其他意思,就让你好好睡个觉。”
      顾容盯着他看了一会,等明德被看得汗毛都立了起来才笑着摇摇头,一句话不说躺了上去。这人睡觉有个毛病,爱左右滚一下把被子压身底下,随便挑一边的角抱着侧睡,要是夏天他就省了第一步,只抱着被子睡。眼下春夏之交,不算冷,他抱着一边被子没一会就睡了过去,明德站在床边看着他,等他呼吸平缓了才转身出去,把门带上。然后门锁啪一声响的瞬间,顾容就睁开了眼,就着那个姿势看着紧闭的门,过一会才无声无息得从被子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来。
      调查结果不出明德所料,这种三流小旅馆里根本不要身份证,只要押二百块钱,监控也只有前台那有一个,作用主要是监督前台接待没有私吞公款。杜彰领着赵钧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才在模糊的监控画面里翻出来一个穿大衣戴帽子的人影,结合一下前台小姐的口供,这人从一个星期前入住,一直是半夜才回来,随身带的只有一个背包。但这人什么时候走的她们不知道。
      后来队员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这小旅馆有个后门,用作消防的紧急出口,不过平时他们为了方便也经常从那出入,所以基本不锁。而这人大概早就看到了这个门,昨天晚上回来之后收拾东西,从那出去了。
      这趟唯一的收获是在屋里墙上找到半枚指纹,被送去和之前刀柄上的指纹做对比,结果还要过段时间才出来。
      明德挂了江获打来汇报的电话,坐在沙发上看着烟一点点燃,实在说不出来什么。要说这案子,简直查的不要太顺利。受害人名字身份都清楚,死因清楚,凶手也清楚。除了某些不能深究的事,整个案件都被捋得十分通顺,通顺得宛如放在他面前已经写好的结案报告。
      而这份报告,是里间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亲手捧到他面前的。
      明德同何黎说的时候斩钉截铁,但真正看到细节上,未必没有一点迟疑。尤其是顾容虽然表面上依旧温和沉默,但在某些细节上,总是无法控制得透露出某种让明德熟悉又恐惧的气息来。
      那是犯罪者的气息。
      他相信顾容,相信顾容心底如同他一样相信正义,坚持所畏惧的东西只有头顶的星辰和心中的道德。但正因为他太了解顾容,他清楚在顾容心里,真正相信的从不是法律,而是他自己心底的公平和正义。
      如果说明德是一个合格的警察,那么顾容就是一个天生的侠客。但相信自己是很危险的,因为自己很容易动摇,也容易屈服,更容易走到错的路上去。所谓的侠以武犯禁,并不是一句空话。如果顾容相信的自己已经是一个危险的犯罪分子,那么明德对他的相信就会变成十分可笑的嘲讽。
      如果何黎现在问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如此坚定的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在怀疑顾容,他靠在沙发上悲哀得想。在顾容出现在监控里的时候,在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在他明知道那是坑还是跳进去了的时候,在他说一半掩一半背后话语意犹未尽的时候,在他带着自己去旅馆轻车熟路找到那个房间撬开锁的时候,在他丢出的打火机碰巧烧毁了那张照片的时候。
      甚至刚才他看着顾容埋在被子里的脸,都忍不住会想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睡着。
      那么多怀疑加在一起,他其实可以把他供出去,哪怕是交给何黎,都可以。但他只能坐在这里,和他一墙之隔的地方,仿佛里面那人的呼吸声透过墙壁传过来,轻柔得安抚了他焦虑的神经。
      最后他坐在沙发上,也睡着了,临睡前最后想起来的,不是他俯身去亲吻时候顾容的神情,而是在车上他们说起青州时候顾容紧抿的嘴角。
      或许,我还是可以相信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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