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昭》梁安阳

1、城西

　　“城东的姑娘城西的汉，城北的赌场城南的船。”
　　义云城是南方大城，去京城的运河就从城中穿过，又邻着海，京城过来的要在义云城歇脚，南方人去京城的，也要在义云城坐船。时间久了，义云城一边慢慢变大一边一分为四，城西就成了过客们歇脚的地方。
　　在义云城，城西最乱。城西的乱，不像城东的青楼飘出的水粉味，不像城北的赌场布满的烟草味，也不像城南的码头都是苦力的汗水味。
　　城西乱的是身份。
　　城西酒馆客栈林立，因为客流量多，店主们从来不担心生意，尤其是到了进京赶考的时候，酒馆的椅子拼一拼也要睡个书生。城西的老板们只认银子，政府通缉的杀人犯给钱，让住；江湖上的过街老鼠给钱，让住；逃婚私奔的痴情男女给钱，让住...没钱？皇亲国戚过来也别想住。
　　打架斗殴是城西常有的事。喝着酒打起来的，大街上打起来的，半夜里打起来的，对城西的小孩来说，坐在旁边看打架顺便押两包零嘴赌谁赢是一大乐趣。城西没有衙门，除去满大街的酒馆客栈，只有一家棺材铺和一家药铺，生老病死，衣食住行，倒是一件事也不缺。
　　陆玄七就住在西城。
　　城西的常驻人口并不多，那些酒馆客栈老板的一家老小加上一两个厨师一两个伙计就是全部了。
　　陆玄七在城西最东边的家酒馆当伙计，是城西为数不多的生意惨淡的酒馆之一。
　　老板早就被两条街外的青楼姑娘把魂都勾走了，酒馆里就剩下了老板娘向儿，向儿的女儿丫头，伙计陆玄七，厨子老吴。
　　陆玄七每天的生活就是擦擦桌子的灰，和老吴买点今天降价的菜，招呼一下寥寥无几的客人，陪丫头玩过家家，偷老板娘放在柜台上的烧酒，每个月一天假去城中走走，一连半年，天天如此。
　　老板娘每天的生活就是算算账，骂自己的男人和青楼的婊子，能连着好几天不重样。柜台上永远放着一壶烧酒，想起来喝一口，她一直以为自己能一天一壶酒，后来一个人在房间里喝了一壶耍了一天酒疯。
　　丫头每天的生活就是看着老板娘算账，听着老板娘骂街，跟着老吴买菜，缠着陆玄七过家家，舔舔陆玄七递给她的沾着烧酒的筷子。虽然她已经六岁了，可是西城没有私塾，家里的孩子都是女孩嫁人做老板娘，男孩继承家业做老板，千篇一律又井井有条。
　　老吴每天的生活就是买菜，哪个便宜买哪个，回家研究怎么做好吃，端给陆玄七和丫头试吃，不管他们评价怎么样通通起个奇葩的名字加进菜谱里，来点餐的客人就和抽奖一样，有时候好吃的比过城东姑娘递上的甜点，有时候难吃过城北苦力吃的窝头。晚上把老板娘柜台上的烧酒全都干掉。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