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与阳》行走的竹竿

2、二

　　那背影一头干净利落恰到耳畔的银色短发，在没开灯的舞台上仿佛一只行走的灯泡，像是随时要闪瞎人眼。

　　这个发型，明昭上午才在下属送来的策划案里见过。
　　那是一位选秀出道的流量小生，策划部有意找他来代言公司的新游戏。
　　后来明天否了那个策划案。

　　目光回到眼前，明昭细细打量，这个发型走在时尚最前沿的小白脸上身一件纯黑t恤，修长白皙的脖颈线条延伸到肩胛，竟然意外的流畅完美。

　　再往下穿着一条蓝色牛仔裤，细细一段脚踝暴露在空气中，踝骨突出，精致异常，甚至还有点故意勾人的意思。

　　这一身再简单不过的装扮，在一众挂着舞台妆群魔乱舞的表演学生里堪比一股清流。

　　“哇哦，这学长好酷哦。”林致语睁大眼睛小声叹道。

　　旁边占着候场区大部分空地的那群女生也放下了手机，对着背影窃窃私语。

　　显然，她的出场瞬间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明昭小时候学过几年人物素描，在他上下将背影打量一遍过后，他推翻了第一眼得到的结论，且心里暗惊，没想到在这小小的理工大内还藏着这么一个尤物。

　　美人在骨不在皮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光凭一个背影，明昭已然能断定这身随意装扮下隐着一副怎样完美的骨相。

　　明昭视线不移，只微微偏头纠正表妹:“她是女的。”
　　“嗯？”林致语望他一眼，面带疑惑，“女的？你怎么知道？”
　　明昭不答，朝舞台努努下巴。

　　林致语顺着看过去，只见刚才那个酷学长已经坐在了高脚凳上，她神色专注，正在调整立式话筒。
　　人从背影换到侧面，因为短发遮挡，林致语仍然无法看见她的五官。

　　而后，她调整好，一手握上话筒，准备就绪。
　　然后转过头，朝他们这边的灯光师比了个ok的手势。

　　追光灯亮起的时候她转回头，离得不远，林致语终于看清她的脸。
　　几乎是情不自禁，她喃喃道:
　　“这学姐长的也太……perfect了吧。”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林致语这个工科生该有的属性了。
　　她本来想说漂亮，但潜意识里她认为的漂亮女孩应该是像她一样，留着长长的披肩发，穿着蓬蓬的仙女裙，时刻保持着仪态端庄大方，举止文雅得体。
　　她搜索脑袋里匮乏的形容词，连单词都被逼出来了。

　　明昭还是没出声。
　　他们都沉默下来，不约而同地专注于台上的表演。

　　“她似乎冷若冰霜
　　她让你摸不着方向
　　其实她心里寂寞难当
　　充满欢乐梦想
　　有一天我们相遇
　　孤独的心被救起
　　面对她的疯狂
　　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惊慌
　　一段尴尬的沉默
　　我说你要做点什么
　　她突然紧抱住我说啊哈
　　已经顾不了太多——”
　　……

　　女孩儿随意坐在高脚凳上，一腿伸直，另一条腿微微曲起，轻抵着凳子腿边缘。
　　那头恣意张扬的发色在明亮的灯光下晕染开来，白的耀眼。
　　她随手拉近麦克风，就放在离唇边一指长的距离。

　　她的声音真的很迷人。
　　就像是铅笔化划上白纸的沙沙声，很有质感，给人一种舒服又满足的感觉。

　　舞台中心与候场区隔的不远，但明昭只能看见她的侧脸，以及话筒中端白玉似的一片，那是她修长白皙的手指。
　　他有点后悔没去坐林致语说的位置。

　　他又想到那截又细又白的脚踝，脑子里轻轻一颤，刚刚的工作内容早已抛到十万八千里，五脏六腑像是骤然有跟羽毛扫过，却抓不住，摸不着。

　　而后，随着歌词里“因为——”二字的吐出，现场气氛和歌曲一瞬间同时达到高潮。
　　舞台上坐着的人也站了起来，伴随着歌曲的高潮突然间像是终于挣脱牢笼的困兽。
　　磁性而质感的声音不再是刻意的捏着调子打转，也不再刻意低沉沧桑。

　　她陡然放开了嗓音，身体也随着放开的声音肆意摆动。
　　她弯着腰，弓着身子，银发随着她的动作快速挪位。
　　现场的呐喊一声高过一声，而她却置若罔闻，沉浸在小小的台子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

　　表演结束，乐队从舞台另一边下场。
　　他们几个人，除了主唱江与阳和鼓手杨拓，剩下的贝斯手吉他手以及键盘手都是大二的，三个男生之前和他们没合作过，是周葛找来临时搭伙的。

　　不过从刚刚现场的反应来看，显然，今晚的表演还算成功。

　　杨拓和几个男生帮忙，一起把公共设备往后台空着的道具室里收拾。
　　江与阳靠在侧门，边等他边看手机消息。

　　毫不意外，最顶端就是她的合伙人周葛那厮。

　　周老板：【图片】
　　周老板：【图片】
　　周老板：“啧啧，可以呀江老板。”

　　两张图，第一张是一条微博的评论截图。
　　微博出自今天晚会的主办方，南平理工大学学生会。上面的内容是刚刚临时乐队的一段表演，静止页面显示，评论条数已过千，而此刻离表演结束不过才过去几分钟而已，且评论目标单一明确，不是在八卦她就是在问杨拓或是他们俩的关系。两张图，第一张是一条微博的评论截图。
　　微博出自今天晚会的主办方，南平理工大学学生会。上面的内容是刚刚临时乐队的一段表演，静止页面显示，评论条数已过千，而此刻离表演结束不过才过去几分钟而已，且评论目标单一明确，不是在八卦她就是在问杨拓或是他们俩的关系。

　　第二张图的内容也八九不离十，是学校论坛里一年前的帖子，帖子内容自然也是她和杨拓这对所谓的“校园情侣”。
　　因为今晚他俩的同时登台，帖子又被附上新的图片盖起了新楼。

　　江与阳眼尖地在截图的楼层里发现一个熟悉中透着猥琐的ID。

　　五指兄弟教你告别单身：【主唱江与阳指路校内琴行，她是那儿老板，教你弹吉他哦。】

　　江与阳冷笑着给周葛回消息：【还行吧，比不上周总的算盘打得响。】

　　今天的演出原本的鼓手是周葛，杨拓平时有多忙江与阳是看在眼里的，这种校园晚会江与阳一不想耽误他时间，二来，她并不喜欢靠着“校园情侣”这种噱头给琴行拉生意。
　　有种淡淡的可耻的乱.伦感。

　　可惜琴行大老板周葛显然没有这些担忧。
　　他觉得，就凭着江与阳和杨拓在理工大这么旺的人气，虽不至于人尽皆知吧但好歹在学校也是网红两只，他俩只要随随便便往台上一站，就算是琴行的活招牌了，还愁店里之后没生意吗？！

　　周葛没告诉江与阳，自己私下找了杨拓。
　　杨拓自然是一言不发默认着答应了。

　　直到今天下午，江与阳见杨拓往架子鼓后面一坐开始敲的时候，她才指着他问周葛人呢。
　　杨拓冷漠脸，把周葛告诉他的原封不动告诉江与阳：“去外地实习了。”

　　江与阳气的骂周渣男。
　　当她是傻子吗？理由都不会编的像一点？
　　明天普天同庆的十月一号他妈的国.务.院都放假难道要你去非洲挖矿实习吗？

　　此时，面对手机那端的周葛，江与阳自然没有好脸色。

　　周老板：【生活所迫理解一下嘛老江！】
　　周老板：【何况那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店，生意好才是大家好嘛】

　　就是因为琴行是两人合伙开的，哪怕江与阳并不乐意立着人设自我营销，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况且演出已经结束，她懒得跟周葛多说：【行了行了，九号之前别忘回来，吃宵夜去了，拜。】

　　江与阳不再看接下来的消息，把手机揣进裤兜。

　　几个男生放好乐器设备出来，杨拓走在最后，没有灯，他通身漆黑，唯有露在外面的皮肤泛着冷感的白。
　　他就这样走过来，气质又冷又硬，活脱脱像一只从屏幕里跳出来的末代吸血鬼。

　　在前面的三个学弟相当有眼色，见江与阳等在这里，自然清楚女神学姐肯定不是等他们的，默默咽下一起聚餐的提议，轮流跟江与阳打了声招呼，麻溜地从侧门钻了出去。

　　开玩笑，敢打扰学长的二人世界？
　　这大热天的要是被冻死了还不得上社会新闻？

　　江与阳抱臂看着三个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杨拓。
　　杨拓长身玉立：“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