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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庭下寒月寒心人 ...

  •   第二章:庭下寒月寒心人

      淑兰台。(靖王福晋白东珠居所)
      话说,泷月吩咐了弄玉堂的人仔细伺候着昭训主儿后,便打道回了淑兰。泷月本姓一个常字,家在燕州,这姑娘本也不差,家父是六品燕州知州,按理说也是个闺阁小姐,可坏就坏在这姑娘的祖辈上。常家祖辈曾是奴籍下等族姓,隶属诸侯权贵,依着大梁朝的规矩,后辈纵然是在朝为官,依旧须在族内直系亲眷中挑选一人往权贵府中为奴。常家攀附的权贵是白家。且说,白家在大梁朝算是名门望族,当今文渊阁大学士白寿乃三朝元老,更是当今的托孤大臣。故,常家的女儿,总有一个是要去白家做奴婢的。今朝便轮到了,常泷月。泷月是家中嫡长女,八岁起便被父亲送往了白府跟白家的外小姐、平湘郡主的女儿白东珠为伴。名义是奴婢,其实,白东珠待泷月也不差,只是泷月偶尔还是会想起父亲在府时常说的,“白家的外小姐,虽是平湘郡主下嫁,与一个太常寺卿的女儿,可到底是姓白,你与她身份不同,你要好好伺候她,待来日未必没有飞黄腾达的日子。你要记着,无论身处何境,都要往上爬,活出个人样来!”泷月听了父亲的话,无论自己开心与否,都努力讨白东珠的欢心,终于,东珠被赐婚给了当今的三皇子靖王为嫡妻福晋,泷月也是陪嫁媵侍之一。第一眼,泷月见到靖王时,便不由自主的心动,说不清是为那俊秀朗逸的模样心动,还是为那富贵荣华心动,但都是她不可触及且还未得到的。于是离心背叛之事一瞬间的事,在从前从未想过背叛东珠的泷月,却在靖王与福晋大婚之夜,心里油生出一个小小的念头——她想做靖王的女人。她是福晋的陪嫁,可到底也只是陪嫁,她虽姿色不差,可靖王从未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即使靖王每月必有数日宿在淑兰台。
      “泷月姐姐回来啦,主儿正在屋里看书呢。”素香见泷月立在门外发着愣,便唤了声。泷月见素香手中捧着一盏清茶,便顺手接过,素香也见怪不怪,便告了退。泷月在府中也是个泼辣的性子,口齿伶俐,动作利落,淑兰台的丫头们大多称一声姐姐。
      泷月打着帘儿入内,本是面无表情的脸色涌上笑容,瞧见福晋正倚着小窗看书,便上前递茶,屈膝道:“主儿看了好一会的书了罢,用些茶,润一润罢。”
      东珠轻声应着,手中的书随意放在一旁,素手捧起瓷杯,徐徐用杯盖刮着杯口。泷月扫了眼书上的文字,自个儿是大字不识的,也烦瞧书。偏偏靖王好似都喜欢读书的姑娘,且看看敷春堂的赵氏,清夏堂的方氏,不都是通晓诗书的么。泷月便觉得自卑懊恼,左右自个儿没甚出彩的地方让靖王看上。
      “你怎么了?”东珠好似察觉了泷月的异常,搁下瓷杯后便问了句,泷月复敛去方才的思绪,笑说:“奴婢无事,方才去弄玉堂,见曲昭训压抑的模样,颇觉得同情。”
      东珠淡淡道:“曲氏今儿是委屈了。”
      “主儿,曲氏委屈算什么,府邸哪位主儿在敷春堂那位跟前不委屈?不说旁的,就连那涵秋堂的柳氏,可是自小服侍三爷的老人呢,又是三爷的第一个女人,可若非是您在三爷跟前提了一句,怕是柳氏如今也当不上侍妾罢。可当了侍妾又如何呢,册封的那晚,三爷依旧宿在敷春堂里。”泷月谈起柳氏,不由得说多了些,一时得意丝毫不觉东珠已频频的侧目。
      “一说起柳氏,你怎就像没嘴的葫芦似的。柳氏如今也是正经主儿,你这样背后议论成什么样子。”东珠颇有不悦地板起了脸来,泷月闻言忙屈膝告错。
      “出去罢。我看会书。”东珠再捧起书卷,不再看她,泷月应着是。
      望着泷月离去的背影,东珠悠悠地叹息一声,泷月方才一语着实戳中了东珠的心,府里哪位主儿在敷春堂的那位跟前不委屈?即便是她,靖王福晋,依旧觉得委屈。东珠嫁给怀澈是十六岁,她与怀澈是同岁的。想来,距今已有五个年头了。东珠还记得,那年,她穿着凤冠霞帔,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俊逸的少年,她很早便知道他,圣上的三子,宠妃懿贤妃的独子,素来喜爱诗书琴瑟,一手绝妙的丹青更是不知赛过多少国手。如今他就立在自己的跟前,东珠只觉得面红耳赤,双手冰凉。母亲很早就告诉过自己,白家的姑娘一定是要嫁给皇族的,母亲未能完成的,便只有女儿代替了。东珠的母亲是白家的嫡出大小姐,被圣上亲封的平湘郡主,可偏偏,母亲喜欢上了文弱的书生,那个书生虽是京城的状元郎,可官职却只是正四品太常寺卿。白家素来是门规森严等级严明,母亲执意下嫁,外祖父念在先去的嫡妻面上,忍痛应允了这门亲事,只要求未来的孩儿必须从白姓。故,东珠一出生起,便养在了白家,父亲的脸很少能见到,母亲每每来白家,总是行色匆匆,后来,东珠知道,母亲是被流言蜚语侵扰不愿回来,白家的族亲无不把母亲当做一个笑话一个耻辱。东珠是白家的外小姐,却得外祖父所有疼爱,将她保护的滴水不漏,外祖父的循循教导,让东珠在少女时,便名动长安。东珠本是有望做太子的福晋,可坏就坏在,母亲是下嫁的,东珠即便有外祖父的嫡亲疼爱,依然改变不了父亲只是个四品太常寺卿的身份。也许是幸运,东珠被指给了三皇子靖王,东珠想,比起那个昏庸的太子,还是做靖王福晋比较好罢。
      怀澈待她是极好的,她也称得上一个贤良淑德的福晋。即便是,东珠入府的第二个月,怀澈便迎正三品翰林院学士太傅之女赵西宴入府,一举封为侧福晋,仅次于她。她才知晓,原来,怀澈,很早就与赵西宴情投意合,他们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时,王府只有她与西宴二人,她从不会与西宴为难,她只尽心尽力地做一个福晋的本分,大气端庄沉稳娴熟。苍天不负她,她有幸有孕,如愿诞下世子。说到底,她是清楚的,怀澈心头的人是西宴,待她,是相敬如宾。她也不自怨自艾,她也有自个儿的骄傲与执着啊。

      敷春堂(侧福晋赵氏处。)
      “莹莹,你如何了。”怀澈见榻上女子悠悠转醒,欣喜地握住女子的柔荑,满目温情。
      “咳咳…什么时辰了…爷,您不该在清晏台吗…”西宴轻轻地睁开双眸,本是苍白的面容见到怀澈后,展露出笑意。
      “你发了高热,我还怎能在别的地方待得住?”
      “那,今儿,可是新人入府啊…都怪妾身的身子不争气。叫爷误了良辰吉时…”西宴本是清秀婉美的女子,此番染了浓重的病气,更添一层楚楚。怀澈心头怜悯,温柔地抚平西宴皱起的柳眉。
      “这有什么要紧的。清晏台有福晋主持。倒是你这敷春堂,让我挂心。我不亲自来瞧瞧,这儿不安。”怀澈执起西宴的手放在心口,眉目间深情缱绻。堂内侍女见此场景,纷纷屈膝阖门离去。
      “妾身听闻新人是贤妃娘娘给爷送来的。爷可不能薄了贤妃娘娘的面子…”西宴侧首安放在怀澈的肩头,怀澈展臂拦起玉肩,轻声应着:“我知道…既然是母妃调.教出来的人儿,想必也不是那等长舌妇。”
      “爷,妾身不是那个意思…”西宴攥着丝帕捂着失了血色的唇,轻咳了起来,怀澈忙抚其背,心疼极了。
      “你自个儿都在病里,别操心旁人了。方才女医熬了药,你用完便眠一眠,我在这儿守着你。”怀澈端起搁在檀木桌上的药碗,温和地吹着汤汁,徐徐地喂着怀里的佳人。
      “三哥,你明知道我最不爱喝药了…”西宴懒懒地闹着性子,怀澈抿唇一笑,耐着好脾气哄道:“知道你不爱吃苦的东西,便嘱托女医在药里添了冰糖,你尝尝。”
      西宴复扬起浅笑,启唇喝下一勺,怀澈细心地拿过丝帕替西宴擦拭掉嘴角的汤汁。双眸相对,尽是温柔。

      窗外。
      “虞主儿…可要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不必了。本是听说侧福晋身子不舒服来瞧瞧,既然爷在里头,我便不进去了。有劳何姑替我向侧福晋问好。”
      “是。虞主儿慢走。”何姑屈了屈身子,目送贵妾虞氏离去。

      “主儿,您没事吧?”素心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小心翼翼地问着。虞嘉蓉淡淡道:“无事。”素心不敢多说甚,便紧紧地跟着嘉蓉回了澄心堂。
      澄心堂内。(贵妾虞氏处)
      嘉蓉进了寝殿,颓自寻了座。红盏见状,扬了扬脸,示意殿内侍女都出去,随即素心便被红盏拉去了一旁,红盏悄声问道:“你跟着主儿出去,去哪了?”素心低声答:“我陪主儿去敷春堂了。主儿本想去瞧瞧那位的,可正巧,爷也在屋里,主儿隔着窗户尽数看了去…”
      “糊涂!”红盏低低骂了句,素心耷拉下脸,“红盏姐姐…是主儿要去的。”
      红盏不欲与她再言,便转身,打着帘儿进了屋。
      “主儿。刚从外头进来,喝点姜茶暖暖身子罢。”红盏将早已预备好的热姜茶奉于嘉蓉跟前,嘉蓉才将本涣散的目光聚焦到红盏身上。
      “红盏…”嘉蓉接过汤碗,腾腾热气蒙上了眼帘。且说这虞嘉蓉是姑墨国的嫡孙公主,其母是大梁的眷和大长公主,圣上的同父异母幺妹。姑墨世子来朝求娶,眷和大长公主远嫁姑墨国和亲,不久,便诞下独女。嘉蓉三岁时,曾连夜高烧不退,医者束手无策,姑墨国大司命道是,此女富贵烧身,泼天的荣华,须养在全天下最显贵的人膝下方可压得住。故,自小,嘉蓉便养在了大梁,得皇太后庇佑,承晋南翁主的封号。待嘉蓉长成,皇太后本欲指婚达官贵人之后,嘉蓉却道此生惟愿侍奉靖王左右,奈何,靖王已娶福晋,嘉蓉只好委屈入府,册为贵妾。红盏是眷和大长公主亲指给嘉蓉的陪嫁媵人,又是自小服侍的情分,故嘉蓉待红盏与旁的侍女颇为不同,那些洒扫粗活,嘉蓉自是舍不得让红盏去做,只嘱咐红盏在殿内贴身伺候。
      “主儿,何必去讨她的欢心,原是她不配…您可是世子妃的独女,又是大梁的晋南翁主...”红盏细心地上前替嘉蓉舒肩,嘉蓉嘲讽似的冷笑:“本以为曲氏是懿贤妃亲赐给爷的人儿,爷多少会顾忌,不想,她的一句不舒服,便连带着爷丢下了全府邸的妻妾,直往敷春去了。”
      “敷春堂的那位这些年,得意过了头,此番,曲氏的事想必早有眼线去了宫里,懿贤妃是怎样的人儿?主儿,在大梁有一句话叫,众矢之的。咱们且瞧着罢,敷春的那位,爬得那么高,摔得会有多惨。”红盏温和的嗓音盘旋在耳畔,嘉蓉轻轻吹着汤碗里的汤汁,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是夜。弄玉堂。
      善玉犹是一身红妆,立在庭下。月光如水,柳絮般的细雪任意飞舞。善玉自兔绒大氅中伸出手,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掌心。
      “主儿,方才,李钦公公来了… ”染冬立在善玉身后,话只说了一半,便生生地住了口,善玉将手缩回大氅里,淡淡道:“说罢。”
      “李钦公公说,爷今晚不过来了。”染冬轻咬红唇,忍着喉头酸涩,善玉只浅浅地应了声。细雪朦胧,善玉抬眸望月,寂寥悲悯,垂然欲泣。
      那个人,来与不来,予她来说,都无关紧要。昭训也好,宫女也罢,不过都是个身份,她的心早已淡如秋菊,她与怀澈本就无关情爱,怀澈娶她,是承了懿贤妃的面子,她嫁给怀澈,是报了懿贤妃的恩情。怀澈对她,本无情,何谈上心?
      善玉俯下身子,蹲在石阶上,抱住自个儿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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