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总想毁灭世界》风萦若

70、第二十五节 青金源头

　　《青金源与人类神经同源性研究》这个课题是由陈醉提出的，由张启玉和南风共同完成。

　　这个课题的提出是起源于线下的一个病例。一位科学院高层被发现死在营养舱内，他的部下要求调查，在尸检中，发现这位死者的神经结构异于常人，分析之下，发现竟与青金源有同源性。

　　这个现象不是第一次发现。在许多平民中曾有出现过类似症状，他们无法感受到青金源的刺激——这对于一辈子生活在线上的平民，相当于他们将失去五感、没有情绪的波动，如同活死人。以往这种疾病都按照 “星维网抑郁症”诊断。

　　这是星际时代死亡率最高的疾病。

　　南风和张启玉带了一个课题组，开始夜以继日地开展这项研究。与之前研究不同的是，陈醉没有在民意会上提出这项研究。他们的资金支持是陈醉在各个项目之间七拼八凑而来，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陈醉的行为标明了她的态度：这项研究是保密的。

　　组员虽然不解，但是以往为了防止其他课题组窃取课题，也有过课题保密的先例，所以谁都没有开口质疑。唯有南风有些不解。

　　陈醉的丈夫是总统，按理说，她想做的课题，没有人能反对，也没有人敢抢。

　　那么她的小心翼翼，是在防着谁？

　　又到了张启玉每周烦躁的日子。南风笑盈盈地给他煮了一杯红枣银耳羹，还佯装关心地问：“师兄，要不要多喝热水啊？”

　　张启玉无奈地把金丝边眼镜摘下来，顺手就戴南风头上了：“再闹，吃我一记紧箍咒。”

　　南风俯下身，凑近他，弯了弯眼睛笑道：“妖僧，你每次回家就像给妖怪割肉一样。”

　　张启玉闭上眼睛，烦恼地搓搓眉心，南风笑着拿下他的手，熟练地帮他在太阳穴附近按摩。张启玉终于长舒一口气，他对南风道：“说吧，这么殷勤，这周想吃什么？我让厨师做了带来。”

　　南风俏皮一笑：“小羊排！”

　　张启玉无奈地笑道：“真会点。小羊排可是我家厨师拿手绝活。”他睁开眼睛，直视南风：“要么这周和我一起回去，吃最新鲜的？”

　　“算了吧。”南风道：“我们都走了，细胞谁管，你嘱咐它一声让它自己乖乖不要闹，自己吃药，自己跳上分选仪？”

　　张启玉深深看她一眼，嘴角荡开笑意：“我怎么觉得你说细胞像说孩子似的。”

　　他突然握住了南风揉他太阳穴的手。南风一怔，却看到他含笑的眼睛：“要么……以后你给我生个？”

　　南风佯装生气道：“你再闹，实验都丢给你做啊。”

　　张启玉的英俊是端正而文雅的，随着年岁增长，原来少年时那种“全世界我最优秀”的刻意孤高感已经慢慢地淡了下去，被包上了一层书卷气。

　　他开玩笑道：“我的所爱在山腰，想去寻她山太高。低头无法泪沾袍，爱人赠我百蝶巾，回她什么？”（1）

　　南风噗嗤一笑：“猫头鹰。”

　　张启玉也笑开来：“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心惊。”

　　两人笑得直不起腰来。张启玉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南风好像也默许了这种暧昧。

　　此时，陈醉匆匆走了进来，看到两人闹在一起，她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眼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妈妈。”

　　“老师。”

　　陈醉整整衣服：“阿玉，走，回家了。”她看向南风：“阿南也一起来吧。也该见见他的父亲了。”

　　“细胞……”

　　陈醉淡淡一笑，难得开一次玩笑：“让它自己乖乖不要闹，自己吃药，自己跳上分选仪。走了。”

　　张启玉胜利一般地看着南风，抬了抬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南风盈盈一笑，眼睛里都是光。

　　张宅建在人工湖畔边上，主楼是一幢三层的白色小别墅，带有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风格，而副楼掩映在两侧茂盛的树林中，显得安宁而静谧。

　　张启玉带着她逛自己家。

　　“好漂亮。”南风感叹：“像画一样。”

　　张启玉在她耳边悄声道：“你喜欢哪个房间，以后专门拨给大魔王做寝宫。”

　　南风瞥了他一眼，甜甜一笑：“你房间是哪个？大魔王要征用可以吗？”

　　张启玉哈哈大笑：“当然可以，欢迎光临。”

　　张启玉的房间坐落在别墅三楼，整体以白色和青色为主色调，显得典雅而文气。巨大的落地窗映下湖畔美景，阳光透进来，洒落满地。

　　张启玉去屋外给她煮茶去了。南风盘坐在落地窗前的白色地毯上，只觉得窗外投进微风似是沾染了绿意，拂面便是大地的香气。

　　有点像陈醉身上的气息。

　　她眯着眼笑了，只感觉未来可期，无端幸福。

　　此时，她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了争吵的声音。南风疑惑地走到窗前，她似乎听到了陈醉的声音。

　　她的视力很好，一眼就辨别出了在湖边正在争吵的两人，一人是陈醉，另一个她在星维网报道上曾见过，那便是如今正炙手可热的权贵——张修己。

　　陈醉此时一反日常的冷淡神态，非常激动，以至于她的声调比日常抬高了几度。隔得太远，她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只言片语：“滥用青金源”、“星维网构建”、“抹杀平民的生存可能”。

　　南风一怔。

　　他们正在进行的《青金源与人类神经同源性研究》其中一项重要结果便揭示了人类神经的青金源化，可能和滥用青金源有关。

　　他们是在为这件事争吵？

　　张修己早年发迹，便是凭借开发出了星维网的许多娱乐方式。

　　此时，张修己似乎也非常激动，他的声音比陈醉高亢，南风此时听清楚了，他说的是：“阿醉，你不明白，线下的粮食、衣物等资源是有限的，我们为了保障三部的配给，已经焦头烂额，能匀出来分给民众的就是最低保障了。你有没有想过，已经习惯了星维网里各种眼花缭乱的娱乐生活的平民，一旦在线下生活，发现每日粮食配给刚好果腹，衣物仅能蔽体，他们能受得了吗？你能保证社会不乱吗？”

　　陈醉高声道：“那他们就活该去死吗？张修己，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平民一旦出现了青金源的同源性，等待他们的就是营养舱内过量注射的安眠剂！”

　　南风手脚冰凉，像是窥见了一个她所完全不了解的隐秘世界。她不自觉地摸出护目镜，对准他们的方向，调成五感增强模式。此时，陈醉和张修己的声音清晰地就在耳边发生。

　　张修己苦笑道：“那你想怎么样？让一个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星维网的平民待在线下，每天吃营养剂，没有娱乐，所有他以为自己会的技能都要从头学起？”他低声道：“阿醉，你能想象吗？一条见过大海的鱼，要搁浅在池塘里等死。”

　　陈醉道：“那也应该公布，让他们自己选择。你作为工程部部长，应该颁布法令，新一代的平民只能有限定的时间接触星维网，就同科学院和军方一样——”

　　“资源，我们没有资源，你明白吗阿醉？我们把所有的资源都分配给了军方和科学院，你想减低哪一部的配给？”

　　陈醉忍着愤怒道：“资源最大化地分配给基因优秀者，其他人就活该被淘汰吗？张修己，你的做法，和前星际时代的种族优越论有什么差别？”

　　“差别大了。”张修己伸出双手，狠狠辖制她的肩膀：“在前星际时代，有多少资源浪费给了无用之人，又有多少有天赋的人被埋没？所以他们直到最后，也出不了地球。而我们呢？我们创造了极度灿烂的星维网文化，我们上了太空。”

　　陈醉冷笑道：“我记得你以前也是平民。张修己，你爬到最高位后，原来的激进就变成了保守吗？”

　　张修己冷静道：“这样的例子有我一个就够了。阿醉，你天生是基因优秀者，享尽了所有优先配置的资源，你不知道，我到今天这个位置，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如果所有人不能安于其职……”

　　“大魔王？”张启玉含笑的声音从南风身后传来：“你在看什么？”

　　南风一僵，无暇听张修己和陈醉之后的争论。她拿下眼镜，对张启玉浅浅一笑：“你们家的风景真好。”

　　“是吧？”张启玉优雅地显摆了一番“功夫茶”的技艺，笑道：“我爸不太喜欢上星维网，长期呆在线下，所以家里也弄得比较舒适。”他递了一杯给南风：“尝尝看，雨前龙井，据说现在培育一两都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用的资金抵得上生产一万个人所需的营养剂……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师兄。”南风抬起眼看他：“我听到老师和张部长吵架了。”

　　张启玉的脸色一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