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总想毁灭世界》风萦若

59、第十四节 星空之舞

　　在星际时代密密麻麻的“巢”中，张宅的存在，就仿若是画家在黑灰白色调的画上点睛的一抹色彩。

　　张宅建在人工湖畔边上，主楼是一幢三层的白色小别墅，带有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风格，而副楼掩映在两侧茂盛的树林中，显得安宁而静谧。

　　这里不是星维网，却有着与星维网不相上下的旖旎美景——可见主人家的实力雄厚至此。

　　南风挽着张启玉，拾阶而上。她浅浅一笑：“天使长，你暗算我。”

　　张启玉推了推金丝眼镜，笑道：“哪里，我知道我们大魔王不会舍得在别人面前给我下面子。”

　　“我要是下了呢？毕竟大魔王反复无常、傲慢又自大。”

　　“反复无常是美丽女人的特权，天堂也有明文规定的。”

　　阿苏那和云出岫远远跟在两人身后。阿苏那低声教训云出岫：“你脑子有坑啊！”他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不是智商卓越吗？怎么，智商被安检拦下了啊？张启玉邀请你那叫‘上位者的天真浪漫’，你答应了就是‘底下人趋炎附势’了，你懂不懂啊！”

　　云出岫没理他，目不斜视道：“你脚下有台阶，注意安全。”

　　阿苏那差点左脚绊倒右脚，他简直要抓狂了：“这时候你他妈的还管我走路稳不稳？”

　　云出岫专注地看着前方南风的背影，好半晌才加了一句：“我看得出来，她不太想来。我想陪着她。”

　　“她”是一个代名词。往往指代说者心中唯一的名字。

　　阿苏那看着前面笑得正欢的两人，完全没看出南风有一根头发丝的不想来。

　　他再看一眼身边的云出岫，暗想，白长了个好脸好脑子，可惜瞎得早。

　　他们到现场时，晚宴还没开始，宾客们三三两两地散在大厅四周。半露天的大厅一半由明灯点亮，一半由星光照耀。两旁树立整排缠绕红白蔷薇的花柱。暗色的红、亮色的白因夜中的霜而浮上一层晶莹，让那些鲜花看来如同水晶。在花柱之间，两条拴着月光石的银链如同系着夜里的星星，在人间繁华中添上一层梦幻的色彩。

　　一支乐队在鲜花掩映中，开始缓缓奏起乐曲。舒缓的小夜曲似是亲吻了夜空，沾染了花香，无端令人迷醉起来。

　　张启玉向南风伸出了手，温和一笑：“怎么样，大魔王，来支舞？”

　　南风笑着和他滑入舞池。

　　俊男美女的组合一向是夺目的，更况张启玉是这家主人的长子，天之骄子，理应受到众人瞩目。

　　四下宾客此时纷纷赞叹，“真是般配”、“男才女貌”，溢美之词不一而足。阿苏那一听，简直一个头有两个大，自己在心里把对象替换成许娉姈和别人跳舞，简直是咬牙切齿又痛不欲生，再看看一直安静站在一隅的云出岫，他面无血色，沉寂在光晕之下，似是失魂落魄，却又脊梁挺直，仿佛被人抽走了生命力，只剩下最后一点自尊支撑着精气神。

　　阿苏那叹了一口气。

　　云出岫站在大厅明光的那一半，看南风在星光下旋舞。他已经想象到了这个场景，却没有想到，真正看到时，又是另一种折磨。

　　明明他身上的光芒无处不在，却好像始终隐没在黑暗里。也许只因为她太璀璨，仿佛一半是女人，一半是月亮。

　　他不懂舞蹈的玄妙，却也看出了她的曼妙。而他心爱的、渴望的、希冀的、沉迷的所有一切，都聚集在她的眼睛。

　　可她的眼睛里容纳了另外一个人身影。

　　云出岫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些不住地痉挛。那是身体发出的本能反应，在告诉他——只要几步……只要几步，他可以扼住那个男人的喉咙。

　　可是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指。他可以杀死所有接近她的人，可是……然后呢？还会有更多的人同他一样，无法拒绝她的吸引力。他在嫉妒，可他却不具有拥有她的能力。

　　他……不够强大。

　　这个认知让他感觉到了一种窒息感，而后，神经后知后觉地缩紧了他心脏的血管。他胸口的每一次跳动，都似人鱼上岸后踩在刀尖般的疼。然后，他感觉自己想不起任何事情，也不想思考。他昏昏沉沉，不知是他的心脏突然停跳了，还是他的大脑钝化了？

　　他的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还仍然活着。因为他的眼睛始终不肯离开她分毫。

　　她还有多少美丽不属于他？

　　他认为的她不想来，是不是他的观察力和他的心联合起来自欺欺人？

　　他像是不断在坠落。宇宙中如果还有底谷，他宁可早点粉身碎骨，也好过这样无望地沉湎下去。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连南风都感受到了那种滚烫的视线。她在张启玉的手下一个旋转，正好对上了云出岫的目光。

　　炽热而又专注的目光，被他看着会有一种错觉，仿佛她是他的世界中心。

　　他只穿了一件近地军的军服衬衫，看起来还仍有少年的清瘦。他的袖口挽起到小臂，身材修长，肩平腰窄，露出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优美。

　　甫一接触到她的目光，他像是欲盖弥彰般马上别开了视线。可仅仅三秒后，他又忍不住看回去。却未想到，南风还在看他。

　　她像是共享了他的一个秘密一般，向他浅浅一笑，眨了眨眼睛。

　　云出岫只感觉她的眼睛似乎带着光，他心底的阴霾在这一眨眼间，扫清了大半。

　　他全身心的情绪都因着她的一颦一笑而起伏。

　　而后，在舞曲的最后三拍，南风借着一个旋转，从张启玉身边转开。没有理会她身后张启玉的愕然，她踏着舞步，精灵一样地落在云出岫面前。云出岫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就握到了她搭上来的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她已经旋转到他的面前，在他耳边轻轻一笑，语气半是嗔怪，半是呢喃：“刚才偷看了我这么久，不邀请我跳一支吗？”

　　随着她的语气，他的心脏竟似乎开始复跳了似的，而且越跳越快，把舒缓的小夜曲几乎跳成了摇滚的节奏，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像是即将渴死的旅人得到一捧甘泉，又像是盲人突然见到了光明。他身体内的自卑与嫉妒还没褪下，转眼就换成了澎湃与昂扬。他像是被幸运女神突然眷顾的孩童，一时面对眼花缭乱的世界，还不知用什么姿态去迎接。

　　即使是驾驶着单兵舰，遇见千军万马都不曾动容分毫的云出岫，握住她纤细的手，竟开始微微有些颤抖。

　　南风饶有兴趣地看着云出岫迅速绯红的脸颊，发现他的左耳朵动了动——咦，只有一边会动吗？再逗他一下，另一边会不会动？

　　云出岫几乎带着梦游般的喜悦，随着她进入舞池，这时候才想起来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他不会跳舞！

　　他在一瞬间又被巨大的恐慌扼住喉咙。仿佛命运女神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却没有接到。

　　他如蚊呐般低声道：“我……不会跳。”

　　岂料南风低低地笑起来，她对他眨眨眼道：“没关系的。”

　　很快，南风改变了舞蹈形式，从男女之间的一进一退，换为以她为主导。她牵着他的手，以他为圆心，开始不停地旋转。她从他的手心里，时而滑远，远得手臂几乎要拉不出，时而却又转到他的怀里，近得仿佛彼此呼吸都能相闻。

　　他被她引入了一个极其隐秘的世界，若近若远，若即若离，舞蹈当如暧昧本身，是试探、是狡黠、是恰到好处、是点到即止。

　　可是年轻如他还不懂。他付出就是干干净净地全盘奉献，甚至连一点骨灰都不会给自己留，此时他只觉得幸福至极，他温柔地看着她，像是看见“美好”本身。

　　四周宾客都还在愕然中。原先开场舞由张启玉和南风跳，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两人是一对——毕竟男才女貌。可是转眼间，男主角就换了一个？所以第一支舞是什么意思？是在教导人们“男女之间是有纯友谊”的？

　　一旁的张启玉无暇他顾，因为阿苏那已经暗戳戳地挑动名媛群众们把他给淹没了。

　　晚宴前的舞会很快就结束了，他们被侍者一一引导向属于自己的座位。阿苏那、张启玉、南风被引向了主人家独立的隔间，而云出岫的号码牌却在大厅，与其余各名流一起。

　　阿苏那看云出岫就像看自家愁人的弟弟，他低声道：“我爸一向喜欢搞个小家宴，我就不带你进去了，你就在别听外面那群傻逼讲话，找个地方吃饱了事，等会一起走。”

　　云出岫此时已经被幸福填满，对世界上其他一切都不太关心，他微笑答应：“好。”

　　阿苏那瞥他一眼，决定避而远之，唯恐被这个人拉低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