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总想毁灭世界》风萦若

51、第六节 无名陷阱

　　云出岫接到许娉姈的信号时，他和南风、杉和雅人正在八楼，混在星际海盗群中，准备登舰。

　　这群星际海盗十分有特点，科学家和科学家待一块，海盗和海盗待一块，还有部分打圆场的组织者——泾渭分明，活像他们共和国的军方、科学院和工程部。

　　但比共和国不同的是，除了这三群人外，他们之中还有一群神神叨叨、穿着繁复服饰的巫师。这群巫师的平均年龄七十向上，每个人身上的首饰加衣服至少重十斤。那些老巫师此时正举着权杖，围绕着舰船跳着奇特的舞蹈，像是古时候的萨满或是巫师在祭祀。

　　星际海盗、科学家、舰船、巫师。多么令人叹为观止的组合。

　　那巫师口中念念有词，唱的悼歌却悲戚。云出岫从来不是一个有艺术细胞的，没空欣赏巫师唱的什么鬼东西，他看着倒计时一秒一秒过，心下极其不耐烦，他细数着自己所带的武器库，观察着周边的地形，打算来个神挡杀神，强抢一艘近地舰。

　　可是他身边的南风却让他等等。她却仿佛怔住了一样，侧耳，似乎在认真地听着歌词。

　　杉和雅人急了：“师姐，咱们回去再听歌行吗？”

　　云出岫却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带着隐秘的私心，觉得这样可以表示他站在南风这一边，旁边那个不过是个外人。

　　南风轻轻道：“我们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杉和雅人一惊。

　　随即，他们很快就知道为什么。在那巫师的悲歌后，整个大厅静默无声。不管是科学家、星际海盗还是工程部的人，不知是谁开的头，有人呜咽一声，像是打开了头一般，所有人都被这悲伤的情绪所浸染，眼睛红成一片。

　　那巫师带头在大厅里跪下了。而后，所有星盗科学家、星际海盗、星盗组织者都虔诚地匍匐在地上，哀声一片。

　　此时离空间炸毁还有十六分钟。

　　三人学着众星际海盗一般趴在地上。杉和雅人忍不住问道：“他们有什么毛病？不是说要逃命了吗？难道要先看看黄历今天是否适宜出行？”

　　南风道：“他们在说，此一去可能又要一直在星际里流浪，所以有人不想走。”

　　杉和雅人义正辞严地道：“他们太悲观了。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了。要知道……”

　　中二青年又要开始洗脑。南风嫣然一笑，没理他，她轻轻问身边的云出岫：“你看上哪艘舰船了？”

　　云出岫道：“巫师旁边那艘。单兵舰船，适合2-3人，在混战的时候移动速度快。”

　　南风道：“那你准备好。”她在一群人中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引来无数目光。她以星盗语直截了当地向巫师发问：“您让我们都留下，是不是因为，您想为‘伊甸园’留下模板？”

　　南风作科学家简直埋没了才能，她更适合去干传销或是□□。不知她扯的什么大旗，一个共和国的内奸，居然可以和星盗的巫师头头是道地辩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和巫师吸引，许多人若有所思，趁此时，云出岫和杉和雅人缓缓向舰船移动。

　　巫师的语调像是吟诵赞美诗篇一般，冗长而富有韵律：“硕大宇宙中，我们是找不到家的孤儿，在无限的时空里漂泊。如果我们轻易放弃可以停泊的港湾，永远像只丧家之犬，挣扎在逃命和寻觅的漩涡里，那么这样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南风失笑道：“如果连活着都不能保证的话，我们现在坚守的是什么？墓地吗？”

　　巫师沉稳地道：“所有人都要归于死亡的，我的孩……”他下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舰船就已经发动了。在大厅的起飞坪上，那辆单人舰船迅速完成了一个加热的过程。此时，南风一语转移矛盾，她佯装惊讶地道：“巫师大人，您让我们坚守墓地，自己却想逃跑吗？”

　　星际海盗们还没从“悲伤”、“质疑”的情绪中转换过来，又被引导向了“被欺骗的愤怒”。巫师们百口莫辩，因为那艘舰船好死不死地，正好停在了一个似乎随时拉他上船的角度。南风三步并作两步，似是要去拉住巫师：“巫师，您不能抛下我们！”

　　有人做了表率，剩下的星际海盗一部分还在思考，还有一部分已经群情激奋地围了上去。而此时，没有人注意到，最开始拉住巫师的南风已经悄悄地退了出去，云出岫伸手，将她拉上了舰船。

　　经过南风一番话语挑唆，他们身周也有反应过来的星际海盗开始争相涌上剩余的舰船。舰船没有人多，况且他们失去秩序后，你争我抢，一时间，大厅内乱成一团。

　　云出岫三人的舰船就在此时，一个加速，从起飞通道中飞了出去。在他们身后，几艘星盗舰船也同时起飞，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离空间炸毁还有九分钟。

　　云出岫红了眼，将舰船的加速度拉到最大。三人在这种加速度下，就仿佛被几块巨石狠狠地抡在胸口。南风和杉和雅人两个弱鸡科学家在五倍重力的重担下，只觉得头晕眼花。肺部的毛细血管破裂，他们只觉得鼻腔口腔里都是血。他们就像是身上坠了五个自己，连抬手的动作都做不起来。然而驾驶舱内的云出岫动作行云流水，似乎完全不受加速度的影响。

　　他们要来不及了。

　　但危机还不仅在于此。云出岫发现，他们的飞船像是陷入了引力泥潭一般。尽管已经开启了最大加速度，他们却无法达到逃离这个星球的逃逸速度。

　　怎么回事？

　　他们驾驶隐形舰时，速度比这个还要慢上不少！

　　云出岫的额角冒出汗来。

　　星球怎么会突然引力加大？

　　他快速调出附近所有舰船的信息。面板上显示，他们身后的几艘跟着出来的舰船同样受到了这样的引力泥潭，一开始没有上最大加速度的舰船已经开始被这个反向引力慢慢拉得减速。但是在他们之前离开的那些大型舰船完全不受影响。

　　云出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眼，大脑中快速浮动各项参数，通过面板上各项参数，他在心里划出了引力衰减等差线。

　　那么许娉姈部如果贸然想炸毁这里，会不会反而加速这里的坍缩过程，整个部队就像被黑洞卷入，再也逃脱不了？

　　这个大胆的想法甫一冒出，就越来越难以消除。他开了所有观测，疯狂地记录数据，并且想发送给许娉姈——然而不行，他们的信号断了。

　　所有的电磁波像是被吞噬进了另一个时空。

　　此时离空间炸毁还有七分钟。

　　******

　　许娉姈在引力陷阱出现之前，就已经凭借神乎其神的驾驶技术，成功母舰对接。她怒气汹汹，上来就冲着看热闹的许炜来了个窝心脚。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许炜根本没反应过来。他的警卫大喊一声，想上去拦住许娉姈时，已经被随后跟来的阿苏那笑眯眯地暗算了一下，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许娉姈单手拎着许炜的领子，冷笑道：“谁说要炸毁空间的？老子现在回来了，给我把这个命令停了！”

　　许炜咳出一口血：“许娉姈，千载难逢的时间，我们可以把这批星盗一网打尽，你还想给他们留后路？”

　　许娉姈常常为命运的创造力感到惊骇，尤其是这种蠢得十分生动的傻逼怎么会和她同职位：“这批星盗所有行为模式和其他都不一样！他们是有社会群体分工的，用你灌满精/液的脑子想想，这意味着……”

　　还没等她说完，她的传令兵一路小跑过来，急道：“长官、长官，通讯……”

　　虽然这里有两个许上校，但是在许娉姈的地盘里，长官永远只指代她一人。

　　“慌张什么！”许娉姈皱眉，啐了一口，冷笑地看着许炜：“怎么，你小报告打到哪里了？是少将那儿？怎么，还打到上将那里……”

　　那传令官道：“是元帅！长官，是元帅！”

　　许娉姈一愣。

　　共和国内军方最高统领者元帅，平时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给予了他们极大的自主统领权。

　　如今，为了这批星际海盗，元帅居然亲自过问吗？

　　她沉默地听完了元帅的命令，不甘地想反驳，但是服从命令的本性先于她的桀骜不驯，她咬咬牙，答道：“是。”

　　刚才被她踢了个窝心脚的许炜此时冷笑着站起来，本想反击，想想自己打不过，不动声色地收起手。他“慷慨大方”地表示担心许娉姈一个人完不成任务，特地调来自己的部队，过两分钟就能到。

　　许炜语重心长地道：“许娉姈，你这性子啊该改改，要不是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以后你落单，还会有谁来……”

　　阿苏那笑眯眯地补充：“蹭光？抢功劳？”他舒展了一下身子，续道：“许上校这增援部队真是命好，错过了整部好戏，居然还能在片尾打个名字。”

　　而许娉姈根本懒得理许炜这个垃圾。

　　“其他三人还没有回来？通讯呢？接的上吗？”许娉姈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眼神带了些悲痛：“发最后通牒。他们还有最后七分钟。”

　　“如果不回来……”许娉姈闭了闭眼：“我们就不等了。”

　　阿苏那知道，许娉姈敢怼天怼地，神鬼不怕，但最是护短。做出这个决定，她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此时，观测员突然道：“长官，星际海盗的行迹有些奇怪。”他续道：“又不像要跑，又不像要开打。”

　　许娉姈收起所有的情绪，赶到主控室。她盯着观察面板：“敌方配置？”

　　“一艘一级旗舰，三艘巡洋舰，八艘大型战列舰。与我们相差无几。但是他们一直在折叠空间的那一头。”

　　许娉姈的接洽部队没有进入这个折叠空间，他们停留在了空间坐标外。

　　两军隔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界限，遥遥对垒。

　　许娉姈盯着面板，突然不明为何，感到了莫名的恐惧。那种寒意顺着脊背慢慢往上爬，直冲后脑，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是无数次血与火练就的经验，对于陷阱的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