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总想毁灭世界》风萦若

44、第二十六节 元宵灯会（下）

　　转眼便是正月十五，有道是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今日月色极佳，吹尽浮云天宇清，金陵城里一片灯火明亮，鼓吹连天沸五门，灯山万炬动黄昏。圣人携着贵妃、文武百官、高僧元化、一群金吾卫浩浩荡荡地自宫门而来，一路向金陵城而来。

　　为迎接圣上到来，金陵每坊前都由商人聚资修建了大型灯楼——作为主体的灯轮高二十丈，上装有数万灯盏，以锦绣绸缎为衣，金银珠石为饰，聚集一体，这种灯楼又被人形象地称为“花树”。

　　圣人笑着夸了几句，兴致极高，继续向下逛去，陡然间鼓声大作，从坊口处跃出一队舞狮人来，舞得正是“太平乐”。鼓声遒劲有力，而那舞狮正是“盘旋上下声咆哮，寒光凛凛拳金毛”，引得文武百官一片叫好。

　　那舞狮及其壮观宏伟，绕着圣人和文武百官来回嬉戏，热热闹闹，却无意间把圣人和百官分得开了。圣人倒是没有在意，因为贵妃、高僧元化、金吾卫一直紧紧围绕他身边。他兴致大起，一路花灯看下去，但是最吸引他的还是：“我倒是对那美人灯感兴趣，不如我们看看去？”

　　元化谦恭地答应，但是圣人却笑着道：“圣僧便不必跟我们去了，毕竟是些世俗的玩意儿，没得污了圣僧的眼。”

　　元化毕竟是一介高僧，身份牌还是得端着，总不能一个和尚还大而化之地跟着皇帝去看裸女像。他使了个眼色给金吾卫统领李遇，后者表示收到，于是一队金吾卫拥着圣人进了坊中。

　　那舞狮长龙热热闹闹地也跟了进去，未及多时，那坊内便传来金吾卫的高声叫喊：“有刺客！抓刺客！”

　　元化一笑，时机到了！

　　他大喊：“保护圣人！”随即带武僧一同闯入坊内。

　　坊内此时混乱至极。那舞狮队伍人数众多，被金吾卫冲得四下逃窜，金毛、狮子皮扯得到处都是。元化再只手通天，也不可能买通这么多人行刺当今圣上，大部分人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按商行的要求“围着圣人转”。不知是谁趁乱叫了句有刺客，那些忠心耿耿的金吾卫就在别有用心的李遇的命令下，四下散开，循声“抓刺客”去了。圣人身侧，此时只剩下李遇和贵妃，且战且往坊内深处去。

　　元化带着武僧，一路循声向下。

　　很快，他就在离万事如意楼不远的地方找到了昏迷的李遇和狼狈的圣人与贵妃。一群前身是流氓地痞的武僧几乎是胁迫着圣人与贵妃往坊间深处，圣人惊慌失措：“圣僧！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

　　元化淡定自若地道：“圣人不必惊慌，有贫僧在，自会保圣人……”他突然大笑道：“黄泉路上一路平安！”

　　他话音未落，围着圣人的武僧们已经纷纷掏出寒光冷刃。

　　元化合掌一鞠躬：“阿弥陀佛，圣人赏灯途中遇刺，贫僧赶到时已无力回……”

　　“所以做坏事时话不要太多。”在包围圈中的贵妃突然抬起头，朝他嫣然一笑，随即，她拿出一条挡狗槛，往地上一扔。那自动升起的挡狗槛把一群流氓阻了阻，她从脸上摘下面具，正是风雅颂！

　　圣人结结巴巴：“贵，贵妃？”

　　元化倒是毫不意外，世上若所有事都如此简单，那么命运洗牌又怎么能去砂淘金？他淡淡笑着，看风雅颂拉着旁边的圣人一路狂奔而去。他看也不看正在和挡狗槛做斗争的武僧，信步往前走。元化修为极高，只两步，就挡到了风雅颂和圣人前。

　　“阿弥陀佛。”他脸上露着微笑：“那么贫道就送施主和圣人一同上路……”

　　“等等！”风雅颂突然道：“临死前我有一事不明，想请圣僧解惑！”

　　元化升调哦了一声，微微鞠躬：“反派死于话多，贫僧受教，不敢让施主再开口。”说罢，一合掌，一掌向风雅颂拍来！

　　风雅颂笑吟吟地，居然将旁边的圣人推出来一挡。元化瞳孔微缩，本能地觉得有诈，但收掌已经来不及，雄浑有力的一掌已拍在“圣人”的胸口！

　　随后，那“圣人”的胸口塌陷下去，机关从其中爆裂开来，“圣人”整个人炸成了一个火球！

　　元化反应及时，已经抽身急退，只是打碎那假圣人的手受了一些轻伤。他垂下眼眸，轻轻地笑了笑：“就这些？”他几乎片刻没停，一个掌风又向风雅颂扫来！

　　风雅颂避无可避，此时，一柄拂尘正好袭来，与他的掌风正好相撞，卸去了元化雷霆万钧的力道。

　　钟离涯及时赶到，他挡在风雅颂前，温声道：“我来迟了。”

　　这人又是谁？

　　元化懒得深究，只哈哈大笑，合掌道：“贫僧倒不知，这位道长缘何来……”话说一半，他就不讲江湖道义出招。好在钟离涯对他的人品并无期望，挺身接招。一位是功力纯厚的伪和尚，一位是术法精深的假道士，一时竟棋逢对手，难分上下。

　　被拦了一阵子的武僧没多久便将那挡狗槛砍得七零八落，追了上来。他们见元化和钟离涯斗得难分难舍，倒不上去自找没趣，而是预备挑软柿子捏——风雅颂此时已经用尽了身边的法宝，束手无策。钟离涯一边与元化斗法时，却还眼观六路，见风雅颂有难，他拼着被元化掌风扫过胸口，也要赶至她身边，带她脱离战圈。

　　钟离涯吃亏便吃亏在独臂，揽了风雅颂，就没有多余的手来应对战斗。方才元化一击之下，他嘴角已出现淡淡血痕，但即便如此，他也始终没有放开风雅颂。

　　风雅颂轻轻一笑，拉起他另只空空荡荡的袖子，在自己的腰间缠了几圈，她双手圈住钟离涯的脖颈，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长，你不用揽着我，我会抱着你的，抱得紧紧的。”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闲心亲了他一下，嫣然一笑：“道长加油呀，打赢他回去给你奖励。”

　　元化和一群武僧哪里见过这种当街调情的架势，目瞪口呆，却见刚才那还因为处处掣肘而落下风的独臂道士简直像是刚给系统充了钱一样，带着一个人以一对多不显弱势，反而隐隐开始占上风。

　　元化此等单身狗哪里见过这种操作，不由在心底唾骂，妈的，男人这种东西。

　　时间不多了，再这样打下去也难分出什么结果，元化心里暗暗算计，时间也差不多了。果然，不远处传来剧烈的响声——就在他们坊的坊口，是从那些高达二十丈的花树上传来的！

　　即使是从他们这个角度，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花树开始慢慢变形，关节扭转，抽枝做刃，以轴为轮——竟成了一个巨大的木牛流马！而且，这种巨大的木牛流马上嵌有巨型竖转的锋刃！可以想见，这样大型的杀戮机器，若是开到了拥挤的人潮中，会有怎样的破坏力！

　　元化突然笑着收了手：“阿弥陀佛，我与二位并无仇怨，打下去也没有必要。”

　　如此大的杰作，即便是一直避免“反派死于话多”的元化也忍不住想同人分享这胜利的观感：“颠覆一个王朝，并不一定必要杀死他们的皇帝。若让文武百官血流成河，满朝无一人可用，单凭一个光杆司令，又怎么撑起一个王朝呢？”

　　风雅颂大惊失色，似乎为他短短时间内做出的成就而感到惊愕，她低头沉思：“所以当年私换风巧匠的图纸的人，果然是你啊。”

　　元化笑而不语。

　　风雅颂突然笑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核心任务牌是复仇。”她目光一凛：“只要在木牛流马屠尽所有文武百官前，先杀了你，就不能算我们失败，对吧？”

　　他微微一笑：“可惜你没有……”

　　他话音未落，脸色剧变。风雅颂微微一笑，手上不知按了什么东西，坊东头一间房子陡然炸成了灰烬：“你肯定调查过我，也知道我买了很多火药。大不了我炸光这一个坊，你即使是有通天本事，也逃不出这里。”

　　元化哧哧地笑了起来：“有本事，可惜了……圣人还在这个坊内，你炸死了他，岂不是也算我的胜利？”

　　“谁跟你说圣人在这里的？”风雅颂莞尔，向天上一指：“你没有发现，美人灯少了几盏吗？”

　　元化顺着她的手指向上看去，几乎是马上就推出了前因后果，终于变了脸色——

　　那天上悠悠荡荡如同热气球一般飘着的，正是那几盏失踪的美人灯！他的眼力极佳，一眼就看到了几盏美人灯被串联成一排，分别站着哭丧着脸的林通、兴奋至极的贵妃和圣人，与侃侃而谈的状元郎。

　　他们乘坐着像是飞船一般的美人灯，悠悠荡荡晃在金陵城上方，欣赏那东风夜放花千树，玉壶光转鱼龙舞，大唐盛世，理应如是。

　　“圣人一进坊内，我们便让他观赏这美人灯——以及被迫坐在悬空美人灯中的林刺史。状元郎不愧是舌灿莲花，三两句就把圣人说动，一同呈上美人灯观赏这上元夜景。”风雅颂笑吟吟道：“李遇统领本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奇景，可惜运气不佳，被之后舞狮的队伍撞了一下，好像昏了过去。”

　　她这边还在洋洋自得地解释，元化却已留意到，在拐角的隐蔽处，还有最后一盏美人灯——

　　难怪她肆无忌惮地敢炸光这座坊居！可惜了，反派死于话多。

　　风雅颂还没反应过来时，元化却已出手，一掌击向他们！他手下培养的武僧都是死士，接到他的眼神示意，几人一起向钟离涯击去！

　　而元化却已先他们一步抢占了美人灯。

　　他的机关术并不逊色于风雅颂，很快，他所乘坐的美人灯已经冉冉升起。在风雅颂惊愕失色的眼光中，高僧元化双掌合十，稳如泰山地一笑：“那么两位施主，贫僧先行一步了。”

　　可惜了，他们还是太年轻，不明白炫耀是成功者的专利，在还未听到胜利的钟声响起时，任何志得意满都是死亡的旌旗。

　　元化乘着冉冉至上的美人灯，俯视这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最后，还是他赢得了胜利。而后，他亮起了死亡的刀刃——催动了木牛流马杀阵！

　　随后，他便看到了那木牛流马杀阵，果如他设计一般，亮起了锋刃，然后——卡住了。

　　怎么回事？

　　在街上的民众看到这花树的变形，十分惊奇，以为又是什么新的花灯节目，还有小孩爬到他的杰作上戏耍。

　　发生了什么？

　　随后，他便觉得脚下似乎在颤抖。怎么回事？他回头一看，目眦欲裂——

　　这盏美人灯的燃料，已经见底了。

　　而就在这盏美人灯同流星一般急速陨落的时候，风雅颂所在的坊间，升起了大量的烟花。灿灿云霄星斗垂，霭霭祥光雷叠起，夜空刹时亮如白昼，天上银河地上灯，在烟花中融为一体，天上人间，不过如是。

　　南意抱着裴渊，一起抬头看这满空的绚烂烟火。她贴着裴渊的耳边，轻轻一笑：“好看吗？裴长官，除了那间破房子里还存着□□，其他的我都用来做烟花了，都是送给你的，奖励你这几天勤勤恳恳跟在元化他们背后拆木牛流马的零件。”

　　裴渊眼神幽深，眼里印着天空烟火，心里印着她。他揽着她，浅笑道：“不够。”

　　南意浅浅一笑，暧昧道：“唔……那，咱们换种奖励方式？”

　　还未等他们说完悄悄话，整个金陵城开始剧烈地颤抖。天空中开始出现了隐隐约约的黑色洞口，整个金陵城像是开始逐渐被马赛克化一般，空气与空气的连接之中，开始出现细小的碎片。

　　南意与裴渊对视一眼：终于来了——

　　杉和雅人，准备强行关闭乾坤金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