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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三十四节 陨落星辰(上)(修) ...

  •   许娉姈在昏迷中醒来,她感觉到自己似乎体会到了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自己像是离了水的鱼,开始觉得无法呼吸,她的血氧下降很快,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她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你明明清醒着,却仿若还在梦里,像做着一个清醒梦。

      她心里还记着战况。云出岫这个X娘养的,引发了恒星的风暴,吹散了所有军队的阵型,要落到她手里,她一定得……

      等等,云出岫不是她的部下吗?她为什么在与自己的部下打仗?

      突然间,她又疑惑。为什么她潜意识里会觉得云出岫是自己的部下?

      但又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不断地告诉她,云出岫是共和国的敌人,其率领的部下都是叛军,必须予以斩尽杀绝。

      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想法的来源。之前一直被忽略的事情渐渐浮上水面。为什么她的同僚才一天不见就老了那么多?为什么她一到近地站的某个地方就会觉得呼吸困难?狡狐是谁?为什么他说他是她的部下?

      奇怪,她之前为什么从没有想去思考这些问题?

      有人似乎在引导她。她和整个世界似乎隔了一层朦胧的纱布,看东西模模糊糊。但她通过那个人的习惯动作辨认出了那人是狡狐。许娉姈对狡狐毫无记忆,但凭直觉,她认为此时最好的方式是跟着他去看看。

      狡狐的脊背挺直,他带着她穿过一个又一个帷幕,最后,她猛然坠入一个深渊。她感觉到身体无比笨重,而那一瞬间,一直压迫着她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消失了,似乎蒙在她和世界中的那一层纸被人揭开。但她只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甚至这种麻痹已经上升到了她身体的其他部分。

      但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豁然开朗。

      一切记忆、谎言、爱恨,走马灯般的在她眼前来回晃。事情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她猛然睁开眼,看到了在她旁边静静站着的狡狐。

      他对她笑了笑,笑容比哭还难看。

      她身处在一个营养舱内,青金化的躯体支离破碎——那是她的潜意识被移植入乾坤之前的自己的身体,而在她旁边,新生的“许娉姈”软软地塌着,已经呈现了半透明状。

      而在这个新生“许娉姈”手腕上绑着的警报器,开始警笛大作。

      ******

      云出岫在引发恒星风暴前,就已经预先算好了双方舰船可能行进的轨道。在风暴止息前,他已经预先判定好了大部分舰船可能的落点,并针对其作出了最佳的变阵指令。按照他对许娉姈的了解,虽然许娉姈要整饬的部队更多,但她的速度绝不会逊于他。

      许娉姈也确实反映速度极快。但出乎云出岫意料之外的是,许娉姈将部队整饬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立体锥形,表面上立体锥型是太空战中最常用的阵型,非常适合于部队打乱后重整,但这种变阵方式并不出彩,云出岫可以想到其中一百种遏制她的方法。

      但他不得不警觉。对方是许娉姈,她极有可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埋下了陷阱,只等着他大意地踏入。即便如此,云出岫也不会放过任何进攻的机会。他随即将阵型变为旋转环型,以最快的速度硬生生磕掉了许娉姈立体锥的一个角。

      按他的印象里,许娉姈应该很快反击。环形阵型以速度和攻击力著称,但一个扇形方向的密集度高,所以劣势也很明显。只要许娉姈按照……

      但是没有。

      结果再一次地出乎云出岫的意料之外。

      立体锥阵型在灵活性、防守型及攻击力上都无功无过,也算是一个经典阵型。这个阵型有一个优点,在于无论哪个边角被磕掉,内部都有足够的舰船走位随时替补。但这个抽调是有讲究的。理论上,抽调对角线的舰船替补是最佳选择。

      但这种法则由于太过经典,所以百分之八十的将领都会这么选择,如果当面对名将的时候,这种经典的选择反而会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许娉姈自然不会采用这种抽调法,但她的抽调轨迹……

      在博尔特这种经验不够丰富的将领眼中,许娉姈的变阵行军严谨,舰船间距合宜,同时首尾呼应。

      可在云出岫的眼里,这种阵型却极其不寻常!

      他的大脑开始飞快地运算,算出的结果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野狼和疯狗本还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只觉得云出岫的脸色有些超乎常理的凝重。

      他们只听到他面色凝重,透过他的眼睛,似乎可以窥见他的灵魂在痛苦地挣扎,一方面在质疑自己,另一方面却已经相信。

      云出岫喃喃道:“她这是把一半共和国军队送到我们的炮口之下?”

      经云出岫一点,疯狗和野狼才看明白了许娉姈的阵型到底怪在哪儿——

      以她舰船为支点的爆炸,可以引发她身后一连串的连锁爆炸反应!

      许娉姈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而她也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只要能炸掉对方一半的舰船,剩下那一半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只要他的角度合宜,他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这场战争!云出岫手心沁出了汗。这些天来,他发了疯地想南风。南风还在共和国。南风会遇到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可是……前提是,他们要炸掉许娉姈所在的舰船!以需要引发连锁爆炸的能量级来看,她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一众将领反常的沉默引起了阿苏那的警觉。他对财政有着极高造诣,可惜在军事上天赋平平,但这并不妨碍他琢磨出了一丝空气中的肃穆意味——事实上,在涉及许娉姈的事情上,阿苏那总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敏感直觉。他警觉地看着周围:“怎么了?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阿苏那喜欢许娉姈这件事全舰上下都知道,只有两个当事人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有一个人看不过去,低声对阿苏那解释了许娉姈的计划。阿苏那只觉得脑子一懵,重复了一遍,随即茫然地抬头看向全舰:“什么意思?”他低吼道:“她脑子抽了,你们也打算按照她的办法办?”

      所有人都沉默,没有人回应他。

      阿苏那急了,他把头转向云出岫:“这么可笑的命令,你们肯定不会做的吧?”为了验证自己说的话,他还自己抽了抽嘴角笑了几下,以示可笑,但他的声音却几乎已经是在哀求了:“你们不会的吧?”

      为什么不会呢?就连阿苏那都知道,这场战争中没有赢家,如果换做云出岫自己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一场胜利,他也毫绝不会犹豫。

      那为什么许娉姈要例外呢?

      既然作为共和国军人,就早已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况且她的死会换来这么一场胜利。除了他——除了他这种无所谓共和国存亡的人——又有谁会在乎许娉姈的生命胜过于胜利?

      阿苏那一瞬间从头冷到脚,他大步冲向指挥台。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却被两个舰长有眼色的一左一右架起来。

      云出岫沉声道:“舰船位置校准。”

      这一句话几乎像是点燃了阿苏那一般,他突然炸了,双目红得滴血,不顾一切地要往前冲,想推开那个执行员:“不要!你们敢!你们敢动!我他妈做鬼也会毁掉这个共和国!我发誓!我发誓!”

      而就在此时,技术员经过重重解码,终于接上了许娉姈所在舰船的通讯。

      在许娉姈的飞船那头,明显刚经过一场鏖战。狡狐所带来的自己人在许娉姈回归自己身体的时候,就已经发动变革,将舰船上各个探子绞杀干净。而后,许娉姈的脸平静地出现在通讯屏幕上。她环绕了一圈,眼神刚毅而坚定。阿苏那在看到那个眼神的瞬间就明白了——许娉姈已经恢复了记忆。

      他眼圈红红的,居然还能笑得出声,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许娉姈你——”

      许娉姈就像是没有看到阿苏那一样,她语速极快,同往常下命令一模一样。她先飞快地说了自己的状况,最后道:

      “我撑不了多久。到达‘乾坤’覆盖范围内,我的潜意识就会再次受到张修己的操纵。”她道:“在这之前,记得我怎么教你们的吗?”

      ……

      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人的一生会经历一个走马灯。许娉姈的走马灯开始于十五岁的那个早晨,她第一次问自己“我是为了什么而活”。

      这个问题不是一个大兵该问的,第二天许娉姈躺在炸碎的装甲废墟旁。除了跟军事有关的事情,她大脑的其他部位干净得跟个贫民窟似的,像这种哲学问题,很快就被她不识货的大脑扔到一边,撇得干干净净。

      能活一天是一天。她身边的美人一个接着一个换,职位坐火车一样地在升。许娉姈的长相男女通吃,情场如战场,她几乎所向披靡。

      有一天,她看中了一个美人,管她有没有男朋友,当晚就把人撩上了。那美人羞答答地告诉她,她要跟才刚交往了一天的男朋友分手,可许娉姈已经对人失去了兴趣。

      但那美人的男朋友第二天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找她了。

      来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娃娃脸,圆圆的眼睛怒目直视,但在见到她的一刹那转为了震惊。许娉姈袖子都撂到胳膊上了,预备大打一场,在看到对方的时候也傻眼了——她认识这个人,阿苏那。同她一样,阿苏那在军方也很出名,不过出名的方式不同,阿苏那据说有个后台极硬的爸,除此外,阿苏那自身也是个奇葩,来军方军备部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两个部队里倒卖资源,还美其名曰“促进资源合理利用”。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每一个他待过的部队都对他赞不绝口。

      许娉姈只管打仗,这方面一直是个甩手掌柜,所以对自己手下有些什么东西是没概念的,经常还没到发放军备的时候就打光了所有炮弹,又或者是分到的永远是残次品。许娉姈很早就对阿苏那心痒痒,打算把人挖过来,岂料意愿还没表达,先把人女朋友给睡了。

      这下双方都很尴尬。但许娉姈怎么可能有错,许娉姈做任何决定,都必定是深思熟虑,深谋远虑的。但是撩到一半的袖子不可能再撩回去,她只得再理了理领子,好像只是一次整理衣服一般,然后走过去,拍了拍阿苏那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明白了吗,选女朋友要慎重,我能帮你这一次,帮不了你下一次。除非你来我们部队,我才能照顾着你点。”

      本来还在愣神的阿苏那简直对她感激涕零,高兴地脸都绿了。

      许娉姈本来想,经过那么一次尴尬的会面,阿苏那恐怕没那么轻易地为她所用,但许娉姈不撞南墙不回头,她从不认为这是厚颜无耻,这叫出其不意,以绝对令人印象深刻方式,在众多想要阿苏那的将领中脱颖而出。

      阿苏那这人,挑女朋友的眼光不太行,挑上司的眼光却没的说。很快,他就收拾包袱来许娉姈舰船上报道。许娉姈暗暗感动,决定以后要好好对待阿苏那,他看上的美人就都让给他。

      ……但是她很快就反悔了。

      阿苏那恐怕就是来报复她的,她看上的美人,不管男女,聊得正嗨时,阿苏那总要找各种理由过来尬聊,什么“房间星维网断了,我来你这里蹭网”、“我的五险一金发了吗?”诸如此类。她大度地表示,把手上的美人让给阿苏那算了,他又不要。

      要说许娉姈对这些美人有什么留恋,那也没有。于她而言,睡到一个美人,和她胸前多挂一枚勋章的意义差不多。在她看来,美人确实没一个好用的军需官来得重要,但关键是阿苏那貌似对美人不感兴趣,就是单纯地来挑衅。

      许娉姈曾非常苦恼,还就此咨询过南风:“我的军需官是不是心理有点问题”,南风当时似乎忍笑忍地很辛苦,她若有所思地回答:“可能他还不太成熟,不知道怎么追自己喜欢的女人。”

      原来如此。许娉姈恍然大悟。

      当天晚上,许娉姈大度地拍了拍阿苏那的肩膀,很是推心置腹地将自己的泡妹技巧无私分享了一番。当晚,据说阿苏那的脸感动地脸都绿了。

      之后,阿苏那再也不和许娉姈抢人了。

      许娉姈满意地对南风道:“你说得没错,我教他之后,他果然成熟了许多。”

      南风:“……”

      许娉姈第二次问自己“我是为什么而活”的时候,是在她沉沉浮浮,却始终还在上校这个职务上定住不动十年的时候。她所在的队伍是共和国公认的最为精锐的一柄利剑,却因双刃而被藏锋。当一个平庸无能的同僚被擢级提拔,前来指手画脚时,她尚能冷笑以对,然而渐渐地,事情开始变得不同。就连迟钝如许娉姈也明白,要么她选择站队,要么她永远只能卡在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说重要,她是整个共和国最重要的屏障,说不重要,将级和校级军官最大的差异在于,她只拥有战场指挥权,而不能选择打不打这场仗。

      她手下有忠诚如野狼疯狗一类士兵,也有来她手下镀金,拿她作为跳板跳往别处的战士。她照样我行我素,浑浑噩噩,见一个个平庸无能的同僚被擢级提拔,而与她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浴血沙场,却仍然得不到应有的奖励。刚开始是用酒精麻痹,后来酒精也麻木了。

      也许如果不是阿苏那,她从生到死,也还是这样浑浑噩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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